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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4月25日 星期一

戲院追昔

  老友難得偶敘,忽提到近年本地戲院不但買少見少,且大多趨向集中於某幾區份的大型商場之中,以至市民閒暇時忽發興致想在居住本區找家戲院看看電影往往也不容易,反映出今日看電影的生活文化已逐漸沒落式微,言下不勝唏噓。我等”老餅”自也大有同感。我想,大概進戲院看電影也已逐漸由當年屬於街坊大眾的消費娛樂活動,演變成有閒階級的奢侈消費活動之一,加上鋪租急升,集團壟斷經營,以至戲院生意已實太難為了吧?戲院文化,大概也早隨著皇后碼頭、大笪地等等的消失而即將消失不再,成為又一種徒供後人憑弔的歲月陳蹟了。

  誠然,現時碩果僅存的戲院,大部份只集中於人流最旺的油尖旺、銅鑼灣幾區,粗略估計加起來可能已佔去超過全港戲院總數量的一半或甚至以上。這就等於把有心看電影的觀眾都硬逼著趕到那幾區內,從而有點惡性循環地進一步削弱了那些居住得稍為偏遠,不想額外負擔一筆交通費用,又或因應各種個人理由不願意或根本並無太多餘暇去抵達該區份的觀眾的進場動力。

  這跟七八十年代,電影業全盛時期的情況,的確有著很大分別。單以港島區為例,我記得那時幾乎是每一區內都存在著至少一家或大或小、或新或舊的戲院可供街坊們選擇的,真可說是”梗有一間o係左近”:南區有UA香港仔、利港、華富閣;堅尼地城有福星;西營盤有金陵、太平;中上環區有皇后、娛樂、恆星;金鐘有UA;灣仔有京都、新京都、國泰、南洋、新華、影藝;銅鑼灣那時擁有的戲院數目仍為全島之冠,計有翡翠、明珠(後期改成JP銅鑼灣兩院)、百樂、新都、利舞台、紐約、碧麗宮、總統、舊豪華、皇室堡、UA時代廣場;北角區有皇都、國都、金鴻基、新光;鰂魚涌太古城有康怡百老匯、嘉年、嘉華;就連筲箕灣、柴灣以至杏花村這等”環頭環尾”也有筲箕灣天悅、金明、柴灣、榮華、杏花、蘭花等等(記憶中筲箕灣亦曾存在一間很迷你的”一票全日任睇”的色情三級戲院,好像叫”筲箕灣星輝”)。

  以上所舉只是個人印象記憶所及,也在活躍於戲院時期曾經一一光顧過,留下過不少”腳毛”的戲院,這些戲院之中,現時尚還存在者大抵已寥寥無幾,只剩下日子無多的新光、重建後的總統和皇室、易了手的康怡,和分別位於金鐘和時代廣場的UA吧--當然實際上存在過的戲院還遠不止此。執筆時在”維基百科”隨便查找一下,發現原來還有不少已消失了的戲院是個人印象已極之模糊者,固然也有些是老得連自己也無緣留下過任何印象的,比如高陞,和以猛鬼知名的東城戲院等。而很多時對一些戲院產生的印象和感情,是會跟觀眾在那裏經歷過的種種獨特而個人的、美好暢快的觀影經驗拉上一種”移情”關係的,彷彿那裏還依稀殘留著人們所做過的一個又一個美好幻夢的回憶,即使隨著歲月而日漸褪色,這份情懷卻仍將永遠縈繞心間,不散不滅。以上提過的戲院,很多在當年已屬相當老舊:外牆掛著的人手繪製的巨大宣傳油畫、大堂內展覽劇照的玻璃鏡框、開場前用來攔住進場入口,掛著上寫”請候”字樣紙牌的粗繩、觀影場內高高的樓頂、殘破的鐵製摺椅、骯髒發霉的地板、照明不足的梯級、暗紅色的舞台絨布拉幕、帶位員邋遏的制服和慣用的長長白鐵電筒、人手畫位的售票紙和電影票、小賣部販賣的懷舊小吃,還有開場前播放的老調樂曲和懷舊的”定板”廣告……幾乎忘了,還有那些歷史悠久的樓上包廂!還有,從那後方小窗中放映機鏡頭打出的,照射出縷縷微塵,像帶著輕煙的筆直光柱,和菲林盤徐徐開始轉動的聲音……還有,偶然”斷片”時惹來粗暴觀眾的一片光火喝罵叫囂聲……這一切一切,彷彿總是特別叫人熟悉和懷念。

  當然,戲院數目的多寡,也是直接跟電影供應量息息相關的,如全盛時期的當年,光是港產片的產量便曾一度足以提供到多達五六條院線(邵氏、嘉禾、新寶、麗聲、東方--後來還有”新一代”院線誕生)的生存空間--還不包括更早期的所謂”左派”院線。今日追想起當年每逢周末上映午夜場的風光盛況實在仍令很多老影迷津津樂道。今日此情不再,頓令本地的夜生活文化好像總缺失了一項最熱鬧,也最平民化的重要特色內容。我想,但凡消失了的東西,多少都會叫人惹起點點懷念的,因之懷舊也不一定是老餅們的專利。事物如是,感情往往也如是。

2011年4月21日 星期四

”那些事兒”系列

  真想不到,原來自”明朝那些事兒”一紙風行之後,眾相仿效,以至”那些事兒”已發展成了系列。先是在圖書館意外發現了由月滿西樓所作的”晉朝那些事兒”二冊,急急借回一讀,發現文筆十分淺白易讀,且筆風幽默詼諧不讓當年明月,趣味性也還可以,最重要是敘事條理,有條不紊,節奏明快,值得推薦。對我而言,東西晉以至南北朝五胡十六國的歷史一向是頗為混亂、陌生,也不易理出一個頭緒來的,所以一直對相關歷史很有學習興趣。之前雖也拜讀過赫連勃勃大王講述這段歷史的”華麗血時代”(此君前作如”歷史長河的悲喜英雄”、”帝王將相的博弈真相”、”亡天下:南明痛史”、”帝國如風:元朝的另類歷史”都曾一讀),感覺寫得很有文采,唯文白夾雜,且鋪陳原材料史實較多,千頭萬緒,令我這類古文水平有限的讀者讀起來不免會有點障礙。

  好奇之下,試著在網絡搜尋一下,看看除了”晉朝”之外,還有沒有人寫過其他朝代的”那些事兒”,居然果不其然,發現還有高天流雲的”宋朝那些事兒”和飄雪樓主的”漢朝那些事兒”、塞外狼王的”元朝那些事兒”、朱景暉的”清朝那些事兒”、老鐵手的”戰國那些事兒”、江湖閑樂生的”春秋那些事兒”、聞幾道的”五代那些事兒”、雲海孤月的”南北朝那些事兒”、史冷金的”民國那些事兒”,至於”唐朝的那些事兒”似乎有雙胞書名,作者分別有釣雪人和日人辻原登(一時還沒時間去分辨何者才是”正宗”)!真是汗牛充棟,有點叫人眼花撩亂,只不知還有沒有人會執筆寫出一部總結的”廿五史那些事兒”?再發展下去,還不知有沒有人會想到去寫寫”新中國那些事兒”,以至”世界史那些事兒”、”科學史那些事兒”、”藝術史那些事兒”等等之類?

  不管這些作品水準是否參差,作者又是否東施效顰、魚目混珠或投機取巧,但至少有了這些簡明易讀的”那些事兒”系列,相信對於很多喜讀歷史的讀者,倒是又一個大大的喜訊,可為他們提供不少精神食糧、參考材料。

  如果早一點能讀到這些寫得生動有趣、說故事形式的歷史書籍,相信我當年的中史成績大抵就不會那麼差勁吧,不過花不花得起那麼多時間心力去一一讀遍,倒是另一個問題了。

  一窩蜂的”那些事兒”,雖然可能會令部份讀者有些吃不消,甚至深感煩厭惡俗,然而在商業掛帥的現代社會,這類現象大概總不可免,何妨又”拭目以待”、”見仁見智”?即使是跟風成災,我至少欣賞每個作者筆桿/鍵盤勞動所付出的心力。




志明與春嬌


  不經不覺又是一年一度的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近幾年,香港電影顯是在低潮之後稍稍有了點起色,大概是粗製濫造的製作已少了很多。


  是年的”最佳編劇獎”落在”志明與春嬌”的彭浩翔和麥曦茵手上。對彭浩翔這位號稱本地不可多得的鬼才作品,自”全職殺手”至”買兇拍人”開始,一向都有留意。他的電影每一次都能為觀眾帶來驚喜,的確是一位才華橫溢,鬼主意極多,而不甘平庸,胸中有火的高手創作人。自”買兇拍人”享譽盛名後,其作品每次都風格迥異,越傾向怪誕偏鋒,即使是商業味較濃的”大丈夫”、”破事兒”亦見不同凡俗,創意妙趣紛呈。而其中最為怪誕偏鋒的,應算”出埃及記”及近期的”維多利亞一號”。兩片俱以一個荒誕奇特的故事作題材,前者的大玩密集粗口,後者的充斥血腥暴力,均令影片成為一時焦點。此外,即使是故事性薄弱的”公主復仇記”及”依莎貝拉”,也很能憑藉他的鬼才搞搞新意,後者更在柏林影展中獲得獎項(雖然只是電影配樂獎,但影片呈現的歐陸片拍攝風格,大概已讓他開始名揚國際,備受矚目)。似乎,此君有一個最大特色,是單憑一個簡單卻獨特的意念,往往便能成功發揮成一個好故事和電影作品,由此,每次都能向觀眾及電影同行充份引證出”只要有創意,即使低成本也能拍出好作品”這句話來。


  這次的”志明與春嬌”,也真虧他從香港實施禁煙條例後,把煙民趕出戶外所引發煙民集體”打甂(邊)爐煲煙”的街頭奇景中,想到寫出一對男女”煙鬼”的愛情故事來。除了主角是個”煙剷”之外,看起來只是個屬於小情小趣,”細眉細眼”也無太大特別的小品愛情故事,最可取處卻在其中成功發掘出許多生活小趣味--包括一些十分傳神自然的三級對白--也寫活了一眾在香港隨處可見的現實小人物角色,相當有”質感”。再一次證明,除了能玩出一股”藝術腔”之外,他其實也是有充份才華可以掌握駕馭一部商業電影的。


  一個成功的現實愛情故事,始終不離男女角由相遇、試探、動心,再到互相接受等等各階段一一作出豐富細膩的筆觸描寫,以及細節上的鋪排,本片也不例外,如在片中,便鋪排了男女主角以電話短訊聯絡交談、余文樂飾的志明在街頭亂扔煙頭,被食環署職員發現,情急智生偕同春嬌欲”扮野”脫身逃避檢控、還有女主角的”剩女”女友在facebook徵友,結果相約見面被”飛”、男女主角首度相約上時鐘酒店、兩人在煙稅大加前夕一起四出搜羅撲買”平煙”等等,充滿小品趣味,相信在在都會令觀眾發出會心微笑和共鳴--尤其是煙民們。


  常常看到,坊間有些知名影評人,總愛在評論電影文章中旁徵博引,從電影中刻意挖掘出很多複雜的”文本”意象、作者情結等等,大書特書,非常學術性。我自己作為普羅的膚淺觀眾之一,較關注的卻只是娛樂和趣味,既不想那麼沉重,也力有不逮。”志明與春嬌”比起彭浩翔前作如”出埃及記”等手法顯得通俗淺白得多,也易接受得多,在這方面對我而言已是十分滿足和樂見的。


  無獨有偶,是年另一部受矚目的”月滿軒尼詩”,看來也屬小品愛情片種,由知名女編劇岸西自編自導,相信片中呈現的,會比”志明與春嬌”較少一份”市井麻甩”味道。”志明與春嬌”編劇之一,也是數度獲獎的年輕女編劇,若將兩位分屬前後輩級的”才女”作品互相參詳對照一下,大概也不乏有趣之處。


2011年4月17日 星期日

認同孫中山等同認同暴力?

  是日的”城市論壇”,論及近日接連發生的好幾宗衝擊政府高官事件所帶來的社會現象,邀請的其中一位出席嘉賓講者,正是其中一次事件中的主角,社民連的一位年輕成員黃軒瑋先生。討論及如此論題,可以想見,論壇必然如常地一再激發出不少激烈火花。唯熒幕上所見,這位黃先生未知是否因為過於激動之故,以致表現似乎未見理想,也未及水準,雖則發言不多,每次發言卻屢屢”口窒窒”,而且說來說去都只纏繞在幾個站不住腳的歪理論據上,予人的印象很可惜便只能是:只知一味衝動上腦,一味靠大聲吶喊,不擇手段來企圖煽動聽眾情緒,卻根本連自己的思路也未搞得清晰的那類”盲動份子”。

  相比之下,同場出席,與其針鋒相對的另一嘉賓,”青年民建聯”的主席周浩鼎先生,則明顯表現得較為討好,所表達的言論我認為頗能代表香港普遍市民的主流意見:對社民連向政府進行抗爭採用的過激手段普遍存在反感、抗拒。

  是日,社民連主席陶君行先生亦曾在台下發言,自然言不數句便將矛頭直指民建聯,使出一貫慣用的”挖舊瘡疤”、”拖人下水”的”強盜式邏輯”,以及”胡亂攀比”的技倆,把話鋒一扯,直扯到了六四、六七暴動等話題上,以民建聯當年在六七暴動時亦曾以暴力手段向港英政府抗爭,以及在六四事件後出爾反爾,曖昧”轉呔”這兩點來大恣反擊,借此反駁周浩鼎的批評,企圖轉移論點。何謂”強盜邏輯”,相信很多人已有所理解,此處大抵已不必贅述,簡要而言便是:”既然別人當年也幹過這些事情,就沒有資格來批評我”。然而,莫要忘記,今日批評社民連作風者,又豈止限於民建聯?那麼如此說來,所有沒有參予過六七暴動的人,以及沒有在六四後”轉呔”的人是否才具有批評社民連的資格了呢?很明顯,這純粹就是一種”對人不對事”的態度,相當說不過去。更何況,難道社民連自己就敢理直氣壯,向所有人誇口自己的成員是從來沒犯過任何錯誤,那麼神聖和純潔的嗎?更不要說,今日的情勢局面跟當年實在又有頗多不能一概而論,相提並論之處。

  無獨有偶,在節目尾聲時,黃軒瑋先生不知是否終於由此得出”靈感”,亦居然搬出孫中山來,振振有詞說孫中山當年也是用暴力激進手段,以反抗滿清政府者,並連連大聲夾惡,質問周先生”到底認不認同孫中山的所為”,似乎認為自己已抓中對方弱點,一心要逼迫對方表態、逼對方出其”洋相”。這倒奇了,先不說推行革命推翻滿清,建立民國的是非功過及歷史評價,首先,莫非孫中山是神,所以不管他做的一切便都是對的,也值得盲目效法的?其次,即便孫中山真是無可挑剔的一位聖人,敢問你們社民連又根本有何資格可把國父強拉下水,甚至將所為自比於孫中山?孫中山為推翻滿清,達成理想,所曾付出過的巨大努力、代價,試問你們社民連又曾付出了多少?而且,稍為熟識歷史的人,都理解孫中山當年其實也曾犯過錯誤。更何況,眾所周知,孫中山也是一位政治思想家,在進行革命之初,早已建設有一套成熟的政治實踐的方略和理念。而請問社民連,除了會呼喊要普選要民主等空泛口號之外,還有甚麼?

  再者,若真的要身體力行,貫徹當年孫中山的精神,那就意味著要進行一場推翻共產黨統治的革命了。不是嗎?歸根究柢,要真正爭取到至少在香港實行全面普選,在目前的政治現實下,那明顯就絕對不是單靠純在香港搞甚麼政治運動所能成功爭取得到的--大概除非你真能鼓動全港七百萬市民一起上街吧。既然如此,我就不明白社民連成員有何理由不將抗爭活動的重點放在大陸,而無視於特區政府政治主權最終取決於北京的現實?既然如此,何不乾脆真的有種一點,徹底一點,效法孫中山,進行一場真正的暴力政治革命?只要能真正推翻了共產黨統治,我相信你們絕對便能贏得全港市民的普遍支持。

  另外,在是日論壇中,社民連及很多八十後支持者所慣常提出的論點還有一個,就是目前與政府的對話渠道已被阻塞,以至正常的溫和抗爭手段已經完全失效,市民並已對此情況麻木,因此不以激進手段進行抗爭,已不能再引起社會輿論關注云云。但這實在也是相當值得商榷的。首先,若純粹以引起社會效應、傳媒效應為唯一考慮目標的話,這明顯就是一種十分不擇手段,不負責任的態度。我們據此邏輯實在不難可推演出如此結論: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就可將抗爭的暴力不斷一步步升級了。試問有天,假如有人以炸彈刺殺行政長官或其他高官,以至市民,豈非就最能達至這種理想效果了?這無疑是一種相當危險與荒謬的邏輯。

  是日論壇中,還有位社民連的成員在台上發言時,以”捉賊”作一不倫比喻,指現時情況好比有人在路見不平時,挺身而出追捕一名盜賊,途中不斷撞翻各種東西財物,而市民途人到頭來並不譴責盜賊,反倒來齊聲指責追賊者毀壞東西財物的責任。這明顯又是一種”強行類比”的歪理。很簡單,根據現代普遍實行的法治觀念,即使追捕的是一個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盜賊,並不代表追捕者就可罔顧一切法律,就可率性而為,不顧一切的。敢問一個人若能以追捕盜賊為藉口,就可任意破壞法律的話,社會又將變成怎樣的一個社會?情況就好像一些描述”執法先鋒”的電影情節那樣,我們是否就應該支持那些影片中的主角,只為求伸張自己心目中的正義,執行自己心目中的”法律”,就可以罔顧法律,甚至不惜任意殺人?更不要說,這將不免會帶來一種自以為包攬代理了正義,可任意指控別人為”賊”的危險!

  真正民主的精神,並不代表全民可以任意胡作非為,否則只能演變為暴民政治。法律,是一種經過全民公約下產生的東西,如果只因為有某部份人認為不合理,就可以隨便藐視而不加遵守,濫用所謂”公民抗命”口號的話,試問法治又有何意義可言?

2011年4月15日 星期五

內地電視劇


  認識的一些本地創作人,普遍都對內地電視劇持有一種節奏太慢,過於拖泥帶水,婆媽老土的觀感。個人認為,這也不過是一種見仁見智的問題--恕我又再用上這個已被人用得既濫又土的字眼。其實以個人觀察所得,明顯可見近年內地影視製作人,已充份吸收了大量港產作品及海外作品的長處,若說到要成功領會、掌握到這些外地作品的一份明快節奏感,我相信應不會有太大難度。像馮小剛不少電影作品,以至近期票房大賣的”讓子彈飛”,節奏之快實已跟外地作品不遑多讓。

  固然那多少是基於電影類型先天上跟電視劇的性質上的不同,同時也可能有製作人要求的一種衝出大陸的特殊商業考慮,但說到電視劇方面,製作人可能就不多不少還要考慮兼顧一下普羅內地受眾的接受問題,以及製作成本控制上的問題。且看早幾年大大引起熱潮的”蝸居”一劇,又或韓劇”大長今”其實在本地受眾眼中看起來,節奏又何嘗不慢了?說到底,節奏快慢與否,看來並非主要關鍵,關鍵應是編劇及製作人能否在劇中引發出一股濃厚戲味,主要角色的設計上又能否成功抓住觀眾的吸引力,帶出他們的共鳴?

  最近一連從網上看了好幾齣內地劇,包括”婆媽”生活劇:”月嫂”,講述流行”穿越”題材的偶像愛情劇(其實也融合了不少像”宮心計”、”金枝慾孽”等的歷史宮闈劇元素,再加”還珠格格”式的輕鬆喜劇元素)的”宮鎖心玉”,此外還有處境喜劇”傻人大牛”。
 
  所謂月嫂,應也算是內地一種新興行業吧?指的是短期受聘專責照顧產後產婦母子,為產婦提供一應產後護理、調養服務,以至打點一切生活起居的女性從業員,當然主要都是由已婚婦女擔當--說起來也不過只是經過現代專業化包裝的,舊日慣稱的所謂”奶媽”行業罷了。光是這題材,大概就知道玩不出多大新意來。但製作人可取的地方,是在角色設計上,角色關係以及生活小節趣味上的著力,就使得整部劇看來頗為不落俗套--雖然到最後,畢竟還是要依仗一條非常戲劇化的主線來撐持,那就是:母女失散重認的倫常情節。生活中的種種遭遇原來就是十分老套的,試問在現實中又有誰的遭遇會像電影中情節那樣多姿多采,天馬行空?製作這類生活實況劇,所考的本來就是製作人在現實生活上的種種深入細微體驗與人情世故上的洞察,而不在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由楊冪主演的”宮鎖心玉”則是另一類型。寫女主角因一次機緣,穿越時空回到清朝康熙年代,經歷諸王子的儲位之爭,少不免與幾位王子都產生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關係。而製作人的重點所在,當然就放在後者。其中就寫得峰回路轉,不少地方更頗為跌宕感人,充滿小趣味,可說充份掌握了一條寫愛情劇的要訣:兜轉。不過,編劇在此之餘,仍不忘”整色整水”,添加各式豐富旁枝旁葉。雖然據云清宮劇在內地已拍得頗為泛濫,但只要拍得出色,我相信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像早年有一齣由張庭主演的題材相若的穿越愛情劇”穿越時空的愛戀”,講的是本來身為現代女神偷的女主角穿越回到了明朝洪武年間,大概後來跟惠帝朱允炆拉上關係,但就拍得相當粗疏,叫人沉悶而不耐看,雖則張庭也是外型頗為討好的一位內地著名女演員。

  ”傻人大牛”可說是內地充份吸收了港產喜劇特點的一個明證。劇中那位主要喜劇演員,不論在演繹方式,或在角色設計上都很明顯地受了周星馳相當深遠的影響。相信這個劇若由本地電視台收購,放在本地電視頻道上播放,大抵也會很受歡迎。

2011年4月14日 星期四

帝國的終結和帝國的惆悵



  近年來,常常都在思考一個很有爭論性的問題:因為堅持一個自己認為正確,以及能為世人造福的理念,是否就應該做出一些近乎不擇手段,讓人詬病的行為?想不到無意中卻在易中天先生的”帝國的惆悵”書中一篇題為”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的文章中找到答案。請看:

  要提倡堅持真理,也要允許堅持謬誤。謬誤怎麼也要允許堅持呢?因為沒有對謬誤的堅持,也就不會有對真理的掌握。謬誤,當它已被實踐證明是謬誤,只會帶來禍害不會帶來效益的時候,是不會有人硬要堅持的(死要面子是另一回事)。倘若有人堅持,則或者說明謬誤尚未被證明是謬誤,或者說明真理尚未深入人心。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除了耐心說服,沒有別的辦法。這就要允許對方堅持。你不准人家說話,人家心裏不服,對你堅持的真理有什麼好處?如果是前一種情況,就更應該允許堅持了。因為一種觀點倘若沒有或不能被證明是謬誤,則很可能不是謬誤……甚至就算堅持錯了也沒有關係。事實上,沒有前人的”試錯”,就沒有後人的”成功”。所以,允許堅持謬誤,是我們獲得真理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那麼,如果有人利用這一點,興風作浪,妖言惑眾,怎麼辦?辦法也是有的。一是要相信真理自身的力量。二是要畫清思想、言論和行為的界限。也就是說,思想和言論可以自由,行為不能自由。說得再白一點,就是你可以”胡思亂想”,可以”胡說八道”,不能”胡作非為”。行為,是要受法律制約的。如果這個人掌握了公共權力,則不但要受法律的制約,還要受民主的監督。民主和法治,才是防止動亂和禍亂的保證……


  不過,當然,到目前為止,社會上是不會有多少人跳出來公開宣稱不要受法律制約的,大多數的人,卻只會更為狡猾地選擇暗地裏在鑽法律的空子而已。更何況,在易先生另一著作”帝國的終結”書中,更早已言明法制與法治之間的分別:法治,首先是要建基在”全民約法”之上的。至於在香港,我們到底算不算擁有一部屬於自己人民的”約法”,看來倒是十分值得商榷和爭論的了。

  而對於民主、共和和法治的ABC,則在易先生的”帝國的終結”書末部份有另一番很清晰和深入的演繹,我相信,是今天很多曲解、誤解了民主意義,又或只知要民主,卻多少忽略了同等重要的”共和”及”法治”精神的香港人所值得細味的:

  一個現代國家,必須是共和、民主、憲政三位一體的。民主解決授權問題,共和解決執政問題,憲政則解決限政問題。沒有共和,民主就會變成多數暴政;沒有民主,共和就會變成寡頭政治;而如果沒有憲政,它們都會變成無法無天……

  讀易中天的著作,常常就能為讀者帶來這樣的知性趣味。我們閱讀歷史的同時,若能多點從中梳理出這種值得思考的課題,我相信才是讀史的真正意義所在,和趣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