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使人廣博,寫作使人細膩--李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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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29日 星期二

詭異十二章

   由袁建滔提供故事,喬靖夫執筆的一部短篇奇幻故事集。以前讀過喬老大的"東濱街道故事集",感覺不錯,因此對這部故事集也頗有期待。十二篇故事,分別是"死亡表演"、"錄影帶男主角"、"軌緣"、"老實人"、"保鏢的代價"、"復活的故事"、"不在場證據"、"藥丸"、"傷殘人士"、"華靈小館"、"兵之王者"和"靈女"。據袁建滔在序言中說這些故事本來是他當年任職連環圖編劇之時,打算為連環圖"猛鬼冤魂"所提供的。但讀畢全書,其實只其中一個故事寫及鬼魂,餘者基本上只屬奇幻迷離的性質。

  十二個故事的意念中,坦白說有些並無新意,如"復活的故事"和"靈女",也是個人最不喜歡的。比較可取的是"死亡表演"、"老實人"、"不在場證據"和"華靈小館"(據說是參考一部電影"三個藍月亮Mystery Train"而編成的)。"死亡表演"講述大明星公開表演自殺,但不知如何竟復活過來,反倒是旁觀的觀眾們因太狂熱於觀看死亡,怨念太重,竟至場地突然坍塌,到頭來表演死亡的變成是觀眾。

  "老實人"講述一個妻子瞞著任職銀行的丈夫,為他安排巧計,以期讓上司賞識他的老實,而將他升遷,但結果卻弄巧反拙……"不在場證據"描述一個人在殺人前安排下一番巧妙的不在場證據,然而百密一疏,千算萬算竟算漏了自己的電子手錶居然停了電(結尾再扭橋,原來手錶根本就沒停電)……結果同樣是白費心機,弄巧成拙--意想不到的弄巧成拙,往往是這類故事的一大命題。如"藥丸"便明顯是又一例子:僕人好心為主人把安眠藥與維他命丸調換,哪知不知情的狠心丈夫為覬覦妻子遺產而決心把她謀殺,竟又偷偷把兩種藥丸又再對調一次……"保鏢的代價"亦是差不多:開珠寶店富商向警方虛報遭勒索,以讓警察為他當免費保鏢,結果竟意外導致從外國回來的寶貝兒子中槍身亡--雖說無巧不成書,但這樣的鋪排卻似乎還是有點牽強。

  "華靈小館"則是所有故事中鋪排得最為有趣的一個:一根無形的線,把原本看來像不相干的人物串連到一起,雖然這種敘事手法,過往我們也曾在電影中看過不少,其中有些甚至比本故事編排得更為有趣巧妙。

  最不滿意的,倒是"兵之王者",故事前段的兩大兵器高手較量其實大可省掉,最後揭出兵之王者的神秘兵器原來竟是一頭能奪下對手兵器的巨鷹,唯一山還有一山高,結果還是敗在其宿敵神秘老人的另一古怪兵器"粘液"之下--作者卻已懶得交代粘液是什麼東西?似乎未免有點為求效果而隨意編造之嫌。我認為粘液當兵器本來不但沒什麼問題,還是個頗不錯的點子,問題是起碼應向讀者約略交代一下,它的來頭以及是什麼東西,而且在故事中,巨鷹和粘液的功用都近乎暗器多於兵器。

  此外,想提提"軌緣"和"錄影帶男主角",兩個故事都跟預示有關,前者比較平平無奇,後者顯得有趣得多,講述男主角偶然從錄影帶中預先看到自己的未來,但最後錄影帶卻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一心以為得享艷福的主角原來並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作者在前安排伏筆,男主角在錄影帶中看到的"自己"一直面目含糊,原來用意正是為此。可惜這類相似的錯摸式橋段,筆者剛好以前曾在日本"奇幻世紀"其中一集看過:女主角透過好像是攝錄機鏡頭之類的媒介總是看到自己因男友另結新歡而殺了對方,到後來卻揭發所看到的只是局部片段,最後的結果居然是男友與情敵合謀殺了自己。"奇幻世紀"畢竟已是很多年前的作品,我有理由懷疑作者是否從中得到了參考的靈感。

  說起"奇幻世紀",我認為其中有很多故事的意念都相當不俗,顯然比本書的故事更為優勝。個人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由伊藤淳史(電視劇"電車男"男主角)主演的故事"重播":故事一開始,男主角在出席女友的喪禮後,常常從手提攝錄機中觀看以前跟女友相處片段,突然一次發現鏡頭上標示的日期赫然竟變了現在,繼而十分震驚地發現死去的女友居然活在裏面似的,還可跟自己透過鏡頭繼續對話交流--然而鏡頭下的真實實景,卻其實是空無一人的,即是說,例如將鏡頭對著面前一張空椅,鏡頭中便會出現女友的影象,想想已可感到是多陰森詭異的一件事。伊藤起初表現得甚為雀躍,甚至隨身帶著攝錄機,跟女友透過這種離奇方式繼續四處拍拖,幾乎被人當成瘋子,不過更絕的原來還在後面,活在攝錄機中的女友不斷引導他回憶前事,終於令他憶起原來女友竟是死在自己親手扼殺之下的……到最後,真相大白,女友鬼魂赫然竟如貞子那樣,從鏡頭中伸出鬼手,把他扼死報仇……他如拍得陰森恐怖,故事也出人意表的"鏡子小姐",幽默惹笑得令人捧腹的"牛肉火鍋"、古怪有趣,主題涉及一個大概是日本知名的城市傳說的,專門出現在獨居者家中的幽靈"今清大叔"(很使人聯想起本地傳聞中的"屎坑三姑")等等等等。總括一句可以說,這是一部十分值得一看的奇幻故事劇集,從中可以領略到日本人天馬行空的厲害想像力和創意,雖然其中也偶有水準平庸之作,但所佔比例畢竟較少。

  袁建滔先生在本書序言中亦不諱言,當日在找尋靈感時,曾重點參考過星新一和希治閣兩位大師的作品。看過星新一的作品,短小精幹,有些甚至近乎微小說,意念別出心裁,的確很值得一看。忽然心癢難搔,趁有心情又有靈感、有能力的話,也真想嘗試一下東施效顰,寫寫這類奇幻性質的微小說,既娛人又娛己。

2013年10月24日 星期四

最想熄機的三色台節目

  電視牌照的風波,意想不到竟然把部份網民的火頭燒到三色台飲食節目“May姐有請”的雞汁及其招牌笑聲之上,甚至評之為“最想熄機節目”。其實,說起這類講飲講食節目,早在近年已成泛濫之勢,據知三色台甚至還特設了一個“飲食台”頻道,可見此類節目始終有一定以婦女觀眾為主的市場。不過,想當然地,此類節目已不易搞出什麼新意。這個節目,筆者也曾看過,對於其中的植入廣告,以至主持人的笑聲,個人並不太抗拒,比較主觀抗拒的反而是她那把說起話來略帶尖銳震音的聲線,不客氣地說句,當然也包括那副尊容和鏡頭前常刻意表現出的煞有介事的神情。不知如何,每當看到她的節目,總會不期然聯想到“志雲飯局”,兩者的問題似乎都主要不出在節目形式本身,而是在於對主持人的印象不知怎的,就是讓人覺得不討好。以同類節目而言,我倒主觀地寧願看阿蘇的率性,李純恩的平實,以至金剛和小儀的刻意搞鬼搞馬和爛gag

  個人心目中,“最想熄機節目”倒是“愛回家”以至三色台歷年所製作的同類sit com(處境劇集)。自從婆媽經典的“真情”起始,到胡鬧但並不好笑的“皆大歡喜”,再到近幾年連串的“同事三分親”、“畢打自己人”、“誰家灶頭無煙火”等等,筆者就一直對這時段的節目產生一份極之倒胃和厭煩之感,幾乎連一分鐘也看不下去,只要一聽到播出開場音樂或歌曲就急急忙忙的熄機。原因何在?大概在於看這些節目,已經一點也不能引起像我這類草根觀眾的共鳴,其次是,娛樂效果完全欠奉。可惜而遺憾的是,根據三色台的製作策略,此類節目卻每每總喜歡拖得很長很長(通常都超過一百多集),似乎是企圖利用時間來博取觀眾的收視習慣,而這正正是個人更為反感所在。當然,電視台當局慣會拿出一份收視數據來做為支撐節目維持下去的理由,但無論如何,自此以後,每逢晚上八點,筆者卻早已到了被逼習慣性地扭台,寧願看任何鄰台節目也不願收看這類節目的地步。究竟是為什麼,要讓這種劣質戲劇,歷經至少十多年,都要牢牢佔據著我們每晚八時的大氣電波的一個最主要頻道?如果說是有慣性收視率支持,則我對香港普羅觀眾的欣賞水平實在是有點不敢樂觀恭維也。

  的確,誠如May姐在回應網民惡評時,曾說出過“沒人逼你去看的”作辯解──這也是電視台人員慣常作出的辯解。這種辯解說法似乎隱隱透出一種“吹脹呀?你不喜歡看,卻有大把人喜歡看”的意味。要對付這種態度,作為有點骨氣的觀眾們,除了選擇集體熄機罷看以示抗議之外,的確別無他途。因為只要觀眾一天還選擇接受下去的話,此類節目還是一定會繼續維持下去的。不到觀眾選擇集體離棄,它將絕不罷休。

  由此再說到三色台劇集,近來有種批評,指其劇集題材不是醫生就是律師,要不就是警匪、豪門爭產。雖然歷年來,除了醫生律師等專業之外,三色台並不是沒拍出過一些以別的專業人士為題(例如機師、建築師等等)的劇集,然而感覺總是換湯不換藥,骨子裏仍離不開圍繞著男歡女愛的虛假堆砌浪漫而大造文章的模式。固然,即使醫生、律師、機師,以至男歡女愛,也總有發掘不完的題材,問題是那些情節的表現模式早已乏善足陳,近乎千篇一律,更何況,我就從不相信現實中的專業人士感情世界真有如其戲劇所描述的那麼多姿多采,又哪有那麼多的餘暇整天去談情說愛?--戲劇世界縱使是一個虛假的夢工場,但讓觀眾們長年累月,天天做著同一種夢,也未免太厭了吧?

  平心而論,我很相信以三色台幾乎是壟斷了本地優秀的幕前幕後人才,和擁有優厚製作條件,本來是絕對有潛質創作出一些有創意有新意的劇集來的,關鍵只在於制度。如一兩次偶然創新,好比“金枝慾孽二”、“心戰”、“神探哥倫布”等劇集的收視敗績,每每就令決策人望而卻步,到頭來寧可選擇繼續因循,而放棄這方面的努力,不去認真檢討致敗之尤,再作出相關進一步的嘗試。個人認為,創意往往需要兩個很重要的培養條件,一個是適當的鼓勵,一個是持續不懈的探索努力。繼續倒模過去的成功模式,已被證明收效其實不大。

  又,觀眾的要求有時實在是頗簡單的,像“老表你好野”這種劇集,只要約略為他們帶來一點新鮮感和趣味,包括在幕前演員的新鮮組合,而非像現在來來去去總是離不開那熟口熟面的幾張面孔──雖然此劇發展到後來,已完全苟且因循,又重新落入傳統的老模式與窠臼之中(男歡女愛再加身世倫理揭秘)──便已取得如斯的效果,可見這一步障礙根本並非太難超越,更非對電視台製作方面的太大苛求。希望三色台能好好珍視自己的羽毛,不要成為慣了只把聰明古惑往某一獨特方向發展的“港男”、“港女”、“港孩”以外的“港視”,非要不撞南牆不回頭,把數十年辛苦經營下來的商標玩死玩殘不可。

2013年10月21日 星期一

罷電視日


  得知有網民近日發起要搞個“全城熄電視日”,並且有人提議要在無線台慶日,即下月十九日進行,以示對電視霸權的抗議,筆者十分支持,事實上筆者在不久前亦早曾萌生過這想法,可惜另一方面,不是悲觀消極,亦早想及此舉可能頗不切實際,而且可行性更加不大,但一來這大可只視為大家表達憤怒態度的一種形式;二來對環保有助;三來,作為小市民,很無奈地,除此以外,我們似乎暫時也想不出一個更好的表態方法來。首先,這很可能會導致無數大小家庭糾紛,只因你縱不想看,偏偏家人要看,那又如何?

其次,相信大部份香港人對電視之習慣程度,幾已到達根深柢固的依賴、成癮地步,而且又有部份香港人一向實際得很,不好聽說句,便是“沒骨氣”,正如菲律賓政府拒向人質事件受害人家屬道歉,有人提出要利用限制菲傭進口來作制裁手段,立即就遭受另一部份人大力反對(我想,那大概都是中產菲傭僱主),理由是不應連累及菲傭,而且認為他們的家庭缺了菲傭不行。由此可見,香港人幾曾真正齊過心?又幾曾願意為著一些比較抽象的諸如尊嚴、公義等目標而犧牲個人利益者?沒了菲傭,我們還有印傭、泰傭等等,真有點不理解,為何就獨缺了菲傭不行?這是比起抵制日貨佔有更加可行和優越的實際條件的。難道就是因為菲傭的服務態度最好,英語溝通能力又最好等等理由麼?更何況,倡議者並非主張要立即把現行在港受僱菲傭全部辭退,而只是循序漸進,逐步限制菲傭入境數目,試問若連這點小小犧牲也不肯付出,那還憑什麼跟人家討價還價?跟它講道理嗎,菲政府要真講道理的話,早就不會擺出如是一副態度了。個人忽發怪想,既然大家不贊成裁削菲傭,很好,那麼,建議我們政府當局每逢周日假期,請到皇后像廣場、遮打道行人專用區等地嚴厲執法,取締一下那些隨處霸佔公眾地方聚會、野餐,唱歌喧嘩,甚至擺攤賣物品的菲傭們。憑什麼她們就能那樣公然阻街、非法擺賣而相安無事,而我們本土港人在旺角行人專區擺個小攤賣藝,卻要常受當局驅趕警告票控?小市民在公眾地方想擺個攤當個無牌小販,卻要又拉又鎖?這公平嗎?

話題似乎扯遠,但想說的只是,要全民罷看電視,只怕也跟要求全港中產僱主支持裁削菲傭入境一般困難。過往,便是年年一度的什麼“熄燈一小時”行動,實際支持者又有多少?還有,要罷開電視,即使家庭能做到,試問全港那麼多安裝了電視機的酒樓食肆東主又能不能做到?現在,普遍的酒樓、茶餐廳,試問有幾多間沒安裝電視機,而且是長期接收無線節目不轉台,近乎強迫食客收看的?恕我無知,實不知道天天所公佈的電視台收視率數字,是否有涵括這類食肆電視機的收視情況在內?

最後,一個更會讓人氣沮的事實是,如果香港市民、觀眾真能拿得出這麼一份決心的話,這麼多年下來,根本就不會養成無線一台獨大的霸權局面了。時至今日,兩家免費電視台似乎早已向全港市民擺出這樣一副嘴臉:你有種就不要看,沒有人拿槍指著你逼你去看我的節目的!一個早已牢牢抓住了無數婦孺的起居生活習慣與口味;另一個則根本愛理不理。反正我有源源不絕的資金,蝕得起,即使零收視也能繼續生存,既然如此,who cares?正如才子陶傑,經常也在其電台節目中,“牙擦”兼“招積”地說:“如果接受不了我的言論,大可隨便熄機轉台,我不在乎”那樣。

早有專家提出過,看電視是會讓人看得越來越蠢的,香港的部份電視觀眾更加已蠢到了不可救藥,蠢到了要被TVB的節目牽著鼻子走的地步,那又有什麼辦法?我嘗想,電視從來只是草根窮人的娛樂,本地的中產與上流階級,大概既沒餘暇,也沒興趣去看電視,他們根本有太多別的生活選擇。此所以,政府繼續容許電視霸權下去,受害者最終只會是草根階層。窮人看得爛電視節目越多,只會變得越蠢,既然越蠢又哪還有更多向上流的機會?這可是改善貧富懸殊現象的一大重要課題,不可不知。

2013年10月18日 星期五

恐怖電影


  每臨近萬聖節,例必又是恐怖電影紛紛出籠的時候,但經典的中外恐怖電影,歷來提來提去,大概也不出那十多二十部。觀眾經過這麼多年的洗禮,亦早已對一般慣常的驚嚇手法和套路習以為常,所以要搞出新意之難,可想而知。然而,偶看即將上演的,由“咒怨”大導演清水崇和本地新進年輕導演麥浚龍聯合監製,並由後者執導的“殭屍”預告片,的確頗令人期待。本土殭屍片,無可否認,確然已沉寂了一段時間(雖然很多年前,林超賢導演也曾拍過一部"千機變",後來羅永耀導演也找來周秀娜、元華等演員拍過一部殭屍片,但似乎那都是以西方殭屍為主要參照),年長觀眾相信都記得,在港片盛行時期,大抵由洪金寶的“鬼打鬼”為濫觴,本地曾生產了一大堆的殭屍黑色喜劇,雖則良莠不齊,大多屬跟風之作,但大多都很具中國傳統特色。直至後來,由電視台的陳十三等人集其大成,參考了大量的中外恐怖電影、賣座電影,以至日本人氣漫畫,終拍出了“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系列電視劇,劇集中以中西合璧的包裝,幾乎包羅盡中外的殭屍、鬼怪、魔幻、科幻元素,創下又一經典,只可惜此後仍是無以為繼。忽發奇想,如果今次“殭屍”製作人也找來本劇的幕前幕後班底加入,來一次更緊密的fusion交流,相信必是一件更加有趣的事。記得“我”劇中,主角尹天照和萬綺雯飾演的,也曾分別是兩代殭屍,與兩代驅鬼大師,在第二輯中甚至連時空穿越,前世今生等橋段也用上了,堪稱無所不用其極,算是玩得暢快淋漓,一新耳目。“歲月留聲”,值得一提,本劇除捧紅了尹天照這位沉寂多時的演員外,亦令今日在影圈十分吃香的杜汶澤一炮而紅,從此星途大順。

  筆者自己,很小時候就已在母親薰陶下常看殭屍片和恐怖片,數到最早接觸的殭屍,自是彼得古城、基斯杜化李合演的西方系列,不過那時蒙昧初開,留下印象最深而血脈沸騰的,反而是該系列影片中經常摻雜的一些兒童不宜的色慾場面──似乎西方殭屍總特別好色,專門選擇大胸性感美女來恣虐──連帶也成為不良的性啟蒙(似乎開啟了此後但凡西方恐怖電影,例必多多少少滲入一點色情元素的濫觴)。初時,每看到那些恐怖和兒童不宜場面,母親還會為我掩眼,不過耳朵卻是掩不了的,但到了後期,似也乾脆放棄這多此一舉算了。此所以,這種西方殭屍的“次文化”冷知識很早已植入我心中,如大蒜、十字架、陽光可剋殭屍,銀汁子彈、桃木釘插胸可殺殭屍,只要有鮮血滴到殭屍口中或其戒指上便可令殭屍甦醒復活等等……而這些都是殭屍片中最引人入勝的有趣“規條”和典故,好比凡武俠片中,功力可以過來過去,墮下山崖例必不死,試毒必用銀針,客棧例必出事等等一樣有趣。

提到西方經典,有一大堆電影名字不得不提到,包括“天師捉妖”、“鬼驅人”、“閃靈”、“驅魔人”、“凶兆”、“月光光心慌慌”、"鬼眼"等等等等,簡直不能盡錄,但個人歷來稍偏愛者,卻分別是“怪房客”、“魔鬼怪嬰”、“看夜更”數片。前二者都是波蘭斯基作品,在“怪”片中,那個透過窗戶看見皮球上下彈跳,最後突然變成人頭的設計,堪稱令人毛管直豎,曾被無數製作人以無數改頭換面方式抄襲過的經典驚慄場面之一。而“看”片中,主角被逼要走過停屍間一張張停屍床,走到盡頭去按“保安鐘”的場面,亦很讓人產生共鳴──因為大家雖然或許不曾有過在停屍間逗留的經驗,卻總經歷過類似的被逼要克服恐懼去完成某事、走過某地方的情景。附帶一提,在西方恐怖文化傳統中,除了殭屍,一向盛行著三種各成系列的知名怪物,那便是:人狼、木乃伊以及科學怪人。

  然後便開始接觸一些港片的恐怖文化,在卲氏年代,我看過最恐怖的一部電影叫“邪”,是由桂治洪導演的,也算是一部經典吧。其中如長鐵釘灌頭,把受害人按進水缸活活淹死(後來鬼魂便從水缸冒出),鬼屍身上冒出綠色的血,都是令人思之猶自怵然的場面,當然不得不提,是女主角陳思佳在片末剃了個光頭兼全身赤裸,畫滿符咒以避鬼(對不起,只是替身演出)的高潮,可惜結果卻仍被惡鬼撕下耳朵(因耳朵無法寫符)慘死的設計,那時雖然也略看過日本“四谷怪談”等恐怖片,卻已記不得曾否意識到整段場面設計,都是直接移植自此的。那時的卲氏電影,很早已不斷向日本電影借鏡、吸收,不論是時裝劇情片、武打片、恐怖片也是如此。桂導演後來也開創了一個“降頭”系列,自此專門以血腥核突,再加色情場面包裝為尚,到今日漸成為本地cult片代表大師,居然重新受到不少影迷和影評者的重視,也算得是個異數。

  到了進入新浪潮時代,由余允抗導演拍出了一部至今還有很多人提起的“凶榜”。這部片今日看來,其實已沒太大特別之處,結尾一段人鬼鬥法戲,也拍得頗為兒戲和一般。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大抵也只是男主角秦祥林在不斷下降的大廈升降機中開門遇鬼那場戲,有趣之處是成功結合了在我小時候曾聽得耳熟能詳的一些恐怖異聞掌故:據說很多建築物、橋樑的建造者為了達至某種鎮邪安宅的神秘目的,會在打造地基之時,擄來一些無辜孩童,把他們活埋在地基下……

  此外,有許鞍華的“撞到正”,前已約略提過,此處不贅。當然還有,其後來的“幽靈人間”,和錢昇瑋、鄺文偉的“七月十四”系列,錢永強、葉偉信等人的“夜半一點鐘”及至較後期的,彭氏兄弟的“見鬼”系列,和鄭保瑞的成名話題作“大頭怪嬰”、羅志良的成名作“異度空間”、陳可辛監製的“三更”系列等等等等。至於經典的“猛鬼差館”、“殭屍先生”等,比較令人記得的,反而是片中的搞笑場面。可見恐怖電影在本地一直歷久不衰,長拍長有。而日本恐怖電影亦憑“午夜凶鈴”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再度大行其道,領導潮流(坦白說,當年看"午夜凶鈴"和"咒怨"二片,都的確有種久未有過的由心而發的驚慄感覺,不知如何,日本恐怖電影中的女鬼例必喜歡以一把長長頭髮,和在地上緩緩爬行的姿態來嚇人)。及至近年,連因為受審查制度所限,一向從不生產這類電影的內地,也居然開始陸續有這種作品以各種不同形式面世。據云在國內,但凡這類電影均有個限制,最後是不可能告訴觀眾,片中出現過的是真正的鬼怪,必須都是由人所假扮者,或只是疑心生暗鬼下的產物,以免導人迷信,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作為聰明的製作人,自必有一套相應方法去應付解決。

  不過,隨著港片產量銳減,近年的本土恐怖電影當然也顯得買少見少,所以早前推出的兩部李碧華系列“迷離夜”和“奇幻夜”就格外令人期待。這次的兩片再次用回“三更”由三位導演分別執導三個短片串成一片的模式,前者分別由演而優則導的任達華、李志毅、陳果(前也執導過“三更之餃子”)合導;後者則是陳嘉上、劉國昌和泰迪羅賓合導。雖然期待,但影片看過之後,無論從驚嚇氣氛以及故事橋段上看,卻似都未能帶來太大驚喜。在“迷”片三故事之中,筆者反而偏愛第二個驚嚇成份相對較小,驚中帶點笑料的故事,也就是李志毅執導的那部份,當然梁家輝的演出也令這節影片生色不少。比較令人失望的,倒是壓軸由陳果執導,以鵝頸橋打小人作題材的“驚蟄”。不但故事乏善足陳(雖跟第二節故事無巧不巧也同樣無非是女鬼報仇,簡單不過,卻似乎少了點吸引人的情節鋪排)且亦殊未達到“驚”與“嚇”的效果。至於“奇幻夜”,第一節由陳嘉上執導的“枕妖”幾乎全由男女主角林家棟與陳法拉由頭演到尾,故事著力集中描寫二人關係,處理難度甚高,恕個人就看得較為不耐;第二節由久違了的劉國昌導演執導部份,講述一群年輕人在廢置學校撞鬼經歷,看來頗有點日片系列“學校怪談”味道,其中帶出所玩的“天師捉鬼”遊戲似亦有點新鮮妙趣,可惜這類“人扮鬼嚇人最終變成真鬼嚇人”、“困獸式人鬼追追逐逐”以至“原來到頭來大家都是鬼”的驚嚇模式套路,我們已看得太多,所以很難有什麼突破。而最後那節由泰迪羅賓執導的“黑傘”,講的似乎已不是鬼,而是比鬼更邪惡的妖魔,其中找來夏蕙姨客串扮疑似鬼的路人,倒也頗能聊供一粲,唯結局要搞出一場吃活人內臟的血腥場面以嚇人,未免略嫌有點低手,幸而整體故事的鋪排和寓意也算不差,個人認為屬三節故事中最可取的一節。

  本地流行作家之中,專門從事”鬼古”創作的大不乏人,但一向鮮見功力深至筆下能向讀者透出陣陣邪氣,而又能在故事中沁入獨特寓意如李碧華者,難怪這位才氣女作家,多年來均能享譽文壇,屹立不倒。

  製作恐怖電影跟講鬼古一樣,一向特別講究鋪排,鋪排過長或鋪排太弱,今已耐性欠奉的受眾不免會感沉悶而以失敗收場;鋪排過短,則不易讓受眾進入適當受嚇的狀態--不過,今日年輕觀眾可能已不大講究這套了,理想的恐怖電影最好開場才十分鐘,便已能把他們嚇餐飽,再由頭嚇到尾。此所以,近年有某部份的恐怖電影,已逐漸傾向於密集性的官能刺激,尤其是最直接的血腥殺人的官能刺激。曾經想過這問題,人為什麼總怕看到這種血腥殘忍的場面?我想原因在於,人總不免存在一種設身處地的惻忍同理心(除非是真正冷血變態者),每當看到這種場面,總會想像身受其害者的慘與痛,從而產生一種害怕同樣狀況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懼心理。所以,我常懷疑,喜看這類電影以至已看得漸漸麻木者,極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會漸漸養成一種有點近乎不良的心理狀況。這情況與懷疑看多了武打動作片會否養成暴力傾向似乎有點本質上的不同,因為一般優質的武打動作片中出現的武打暴力場面總不會無由而發,為暴力而暴力,背後往往會寄托了一種維護公義和個人道德理想的訊息與價值觀,倒不像這類影片,目的純為挑起觀眾的官能刺激,為刺激而刺激。

  細心想來,恐怖電影與故事中常出現的,不管是鬼怪,還是殭屍,也不管其恣虐動機是為報仇,為生存,為修煉,其最終手段無非一個:殺人、害人。(如果鬼怪不會殺人害人,還有什麼可怕的?)而代表正義一方作出反抗的,不論是捉鬼大師還是凡人,反抗動機也無非只是自衛或為世人除害,總而言之,裏面永遠存在一條人與鬼怪鬥爭的簡單戲劇主線,跟一切類型的戲劇也別無二致,只不過,大多恐怖電影之所以那麼令人恐怖,就在於結局往往是鬼怪憑藉超自然的力量把人戰勝罷了。也所以,這些電影和故事能讓受眾那麼樂此不疲地受吸引,究其主因,始終離不開一個永恆的課題:人對於種種未知底蘊的超自然力量,永遠存在一種根深柢固的心理恐懼。人是為了設法克服這種力量,才創造出科學來的,然而科學發展到今日,始終仍存在一定局限,於是,人的這份對未知的恐懼也就始終永遠無法完全消除。

2013年10月17日 星期四

電視門檻的篩選


  王維基的香港電視終於飲恨落選,不獲發免費電視牌照,相信最心涼和幸災樂禍的,應是“香港涼心”的亞視了,只可惜那位嘴臉不大討人喜歡的盛品儒先生業已被逼離職,等不及為亞視開香檳慶祝,再率領眾多“星光家族”、“亞洲先生”、“亞洲小姐”們唱一唱“江南style”了。不過,亞視當然也不必開心得太早,據說新獲發牌的兩家電視台將於半年至一年後陸續啟播,屆時亞視是否仍能大大聲聲宣揚自己收視率與友台已成六四之比,相信必成疑問。

  王維基的落選,卻幾乎引來全城哄動與不滿。而那可能意味著,無線一台獨大,並以其劇集口味一直主導著香港普及文化,以其節目播映模式幾乎主宰支配著無數草根市民日常生活娛樂的主要習慣和秩序,甚至是透過其節目內容不斷向本地青少年、兒童灌輸、“洗腦”植入某種固有價值觀和文化符號等等已歷數十年的霸權局面,在未來仍將繼續維持。究竟為什麼,為什麼香港一直只能容納由TVB壟斷生產的那類幾乎已與小市民生活脫節的本土電視劇集:不是講醫生就是律師,警匪,要不就是婆媽爭產、多角戀戀來戀去,而且每個主要角色若非俊男美女,便多屬搞笑滑稽之流?又是為什麼多年以來節目播映流程從來不變,每周五晚晚上八時至十時半時段,例要“強迫”觀眾收看劇集?如果是收視因素決定,那為何不能稍改模式,搞搞新意,以周一三五播某劇,周二四六改播另一劇之類?千篇一律的不變模式,久而久之只會令人非常生厭生悶。

  說到青少年、兒童觀眾,在個人印象中,有很多人在多年慣性收視下,早已被培養成為TVB忠實fans──事實上,多少年來,TVB製作劇集一直偏向針對婦孺觀眾──特別是某些“怪獸”港童,更幾乎已到了無TVB劇集不歡的狂迷程度,彷彿已中了TVB毒,只要一旦劇集內容合其口味,甚至連幾年前的舊劇也不放過──固然,這也不能盡怪TVB,因事實上作為受眾,以及受眾家長本身,也應付上一定責任,問題是,如果真有更多電視選擇提供給他們,我相信此類情況的出現必可相應減少。而個人認為,TVB透過劇集和“獎門人”之類的遊戲節目歷來向他們所單一傳播的意識和價值觀,都似乎是帶有種種問題的,而這也正是惡性循環地繼續間接製造出今日無數港童的肇因之一。不是誇張說教,我總覺得這類節目,很多時往往在有意無意之間,向他們灌輸了過多的性笑話,無無聊聊嬉戲度日的人生觀,以至不當的感情幻想寄托等等。對於愛情感情,以至兩性間事,我很明白其吸引力對年輕人來說,有如糖果、甜品,但正如吃多了糖果甜品於健康必然有礙,長年累月之下受這類節目的薰陶,顯然亦非一件太好的事。不要忘記真實的人生,除了這些,還有許許多多值得珍視的價值,和值得重視的問題。

  今日獲發牌照的兩家電視台,據說都將以資訊、新聞娛樂節目為主打,因此有理由相信,即使在啟播以後,亦將難以在短期內在劇集方面與TVB平分秋色。個人對此,實深感惋惜,因為長久以來,普羅觀眾一直期待著的一個有機會打破這種壟斷著本土劇集創意生命與話語權的希望就這樣被平白扼殺蹧蹋了。以今日存在的十多條數碼頻道提供節目根本全無吸引,有等於無的情形來看,將來即使多添設了這多條頻道,只怕還不是一樣了無新意可言?那樣看來,有選擇,跟沒選擇,似乎也沒多大的分別,因為普羅觀眾所熱切期待要看的,始終是本土製作的,能起親切共鳴的,與TVB模式不一樣的而又質素優良的劇集節目。

  我又忽發奇想,既然有關當局不認為本地存在多間免費電視台的生存空間,何妨不開放頻道,試行租賃予一些外地電視台,或者是內地地區電視台來加入競爭?那至少可擴闊一下本地觀眾視野,不讓本地觀眾的視野永遠只坐井觀天地局限於TVB的節目模式之中?作為一個所謂的國際都會,試問為什麼我們不能擁有這種選擇的權利?即使讓我們有機會免費看看內地湖南電視台、江蘇電視台等等,也總勝於永遠讓我們的眼界只聚焦於一個僅存的本地強勢電視台吧?至於財力,有文章分析過,以帳面投入資金而言,王的香港電視是勝於電訊寬頻的“香港電視娛樂”的。

  今日王維基的香港電視之所以那麼得人心,不獲發牌得到那麼多市民的同情與支持,究其主因,應是在於王在這幾年間向本地市民所表現出的一份有心改革提升本地電視節目質素的魄力決心,及其創新精神。雖則有個別意見一度認為其節目太重口味,但個人意見認為,這只是電視節目的大勢所趨,根本並不是什麼重要問題──注意,重口味跟透過節目傳播的意識和價值觀是否健康正確,有時可以是兩碼子事──更何況這問題根本可以從日後的廣播條例的限制下得到解決。

  數月前,鄭耀棠說過怪論,指特首普選設篩選門檻,是為了避免選出“艷星”。今日電視牌照的篩選結果中,似乎有關當局就是一早把王維基定性為“艷星”,所以才把他“篩”了出去?有人批評,王維基是次落選,可能是有關當局認為他未獲發牌前便已那麼高調,搞出那麼多動作,未免有點要刻意造成既成事實,以脅迫政府一定要發牌給他的意味,如果屬實,這真令人聯想起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中的一句發人深省的對白:"朕給你的,你才能要,朕不給你的,你不能搶"!

  香港電視的發展史,在今天看來已是給劃上了一個大大的,悲涼的頓號,我只希望這不會是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