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盤"

　　老人家在病床上終於咽氣了。他的子孫親屬都圍在床前正哭得死去活來。

　　就在這時，死者忽然又再睜開眼睛，還居然再說話了：＂你們哭什麼哭？老頭子其實在十年前早就死掉了，這十年來我一直寄附在他身上，一來是想再過一把活人的癮──要知道對我們這些冤魂來說，‘人盤’一向是夠緊張的，好比你們買樓換樓，要找個‘筍盤’來‘上車’並不容易──二來也是被你們的孝心所打動，才讓你們多陪伴他十年的，算起來那也總算是互惠互利的事，所以你們也不必怨我。現在我可要離開這副軀體，再去另找一副軀體來寄附了，我們有緣再見吧……＂

　　話畢，死者才真正闔上眼睛，再度咽氣……

一條辮女鬼

　　那夜凌晨，他在大學校園某空曠處，發現了一位腦後拖著根長長鬢辮的姑娘的苗條婀娜背影──但見伊人默然佇立在幽靜的荷花池畔，似在痴痴出神，儼如一尊優美的女神雕像。

　　血氣方剛的他，一時心跳加速，按捺不住衝動，懷著緊張心情，輕步趨前欲向對方搭訕。

　　＂嗨。＂

　　對方聞聲，緩緩回過頭來……於是就讓他看到了那超驚嚇的一幕：她回過頭來，本應是臉部的地方赫然竟也是一個拖著長長鬢辮的後腦殼！

　　＂一條辮女鬼？＂他這一驚非同小可，當即不管三七廿一，掉頭就跑。

　　但才跑出兩步，已聽見女鬼那把陰惻惻的聲音在喝令他：＂別跑！＂

　　他頓時兩腿發軟，忍不住死命求饒。

　　女鬼道：＂快回頭來看著我！＂

　　＂不是吧……？＂他縱然千般不願，但在極度恐慌下，終於還是無奈依言轉過頭來，卻仍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

　　＂怎麼不敢看我？我的頭髮很醜麼？＂

　　他連忙搖頭：＂不……＂這才勉強把眼睜開一線：出現在眼前的仍然是那拖著一條長辮子的後腦殼。

　　＂你放心，我不會害你，只除非你肯答應幫我一件事情！＂

　　＂是……是……什麼事情？請你盡管說吧……＂

　　女鬼把辮子一揚，又再翩然轉了個身──當然仍然看不見正臉，只有後腦殼。

　　＂我要你給我幫忙做個廣告宣傳調查訪問：請問你能不能看出我兩邊的頭髮，究竟哪一邊是過去曾用上了普通洗髮水，以至頭髮又乾又硬又開叉；哪一邊是用上了剛剛聘了我作代言人……不，是代言鬼的‘飄移’三合一超柔順洗髮水，以至頭髮又烏黑又光亮又健康的？如果你能成功猜中答案的話，將可獲贈‘飄移’三合一超柔順洗髮水試用裝一瓶……＂

　　他怔了一怔：＂我若猜不中呢？＂

　　女鬼聲調一沉，隨即伸出一雙恐怖鬼爪：＂猜不中，我便要掐死你！你要即刻死又得，逐漸變死又得，得咗！＂

萬聖節的糖果

　　一年一度的萬聖節又來臨了。這晚小強特別興奮，吵著嚷著非要跟著一大群由父母親悉心裝扮成各式小妖怪、小鬼頭的小朋友們，按照西洋傳統一起湊湊熱鬧，去所住的社區挨家挨戶的敲門索要糖果。

　　凌晨，小強終於盡興地回到家中。一直在家中等待小強回家的爸爸媽媽，連忙笑問：＂怎麼了？今天晚上的收穫怎樣？＂

　　小強歡聲一笑，立即從衣袋中掏出一大疊白色信封來，遞給爸爸媽媽，一邊道：＂收穫真太豐富了！看看我今晚收到了多麼多的糖果！＂

　　爸媽接來一看，忽然嚇得臉都白了──只見那一疊白色信封，每一個裏面都的確盛放著一枚糖果，然而，信封上面都以紅字印刻著＂吉儀＂兩字……

　　小強沒發覺不對，居然還在問：＂爸，媽，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吉儀究竟是什麼？是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未來戰士BC

　　根據聖經記載，上帝在創造了天地萬物之後的第六天，造了人，然後在第七天休息。

　　翌日，祂帶著滿懷興奮，正要往伊甸園中看看那位由祂一手創造出來的人類始祖亞當時，卻居然又震驚又憤怒地發現，亞當不知何時早已變成了一具屍體，身上並且佈滿了彈孔，血流了一地，死狀可怖。

　　＂Jesus！＂祂忍不住大吼：＂What the hell is this？＂

　　不等祂的話說完，只見一個身材健碩，肌肉發達有如巨人，身穿黑皮褸，眼戴墨鏡，面無表情，形象甚酷的男人突然出現在祂面前，手中還提著一挺超嚇人的重型機關槍。

　　＂Who……who are you？……I've only created one man……so, where do you come from?＂

　　那男人咧嘴一笑：＂上帝原來也不是全知全能的麼？你這個問題簡直問得錯極了，你該問的是：‘What are you’！……因為我根本就不是人類！我是……從廿五世紀穿越回來的未來戰士Terminator‘阿諾舒華辛力加攞你命3000’！＂

　　上帝怔了一怔，隨即忍不住失笑起來：＂What the fuck are u talking about？ Are you talking to me？Are you talking to me……？ ＂

　　那男人──不，那機械人又再咧嘴一笑，緩緩道：＂祢知道嗎？為了這些年來一直追殺John Connor，乃至他的母親、他的祖母、他的曾曾曾祖母的歷次失敗結果，我們的電腦領導人終於不得不發展出一個全新的計劃方案，就是派我穿越回來乾脆幹掉人類的始祖亞當！只要幹掉了亞當，就可以改寫一切歷史，讓人類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

　　上帝吃了一驚：＂Are you kidding？But, but even you killed Adam, I can still create another Adam, hundreds, thousands of Adam if I like……＂

　　＂所以嘛……＂機械人這次笑得逐漸有點猙獰了，他突然舉槍指向祂：＂所以，我已奉了電腦領導人之命，把祢也一起幹掉算了！＂

　　槍聲隨即響起，數十顆子彈隨著火光從槍口射出，近乎同一時間地都射到了上帝的身上。

　　不過，上帝畢竟是神，試問神又怎會被塵世間的武器所輕易殺死的呢？

　　槍聲與硝煙過後，只見上帝悠然哈哈一笑，像沒事人那樣：＂Oh, nice shoot！Hey man, tell me now, do you really think that  you can kill me just with this fucking gun？＂

　　機械人一言不發，把手一招。只見在煙霧中走出兩個跟他同樣外貌的機械人，正合力抬著一個十字架，有一個滿面鬍子，全身赤裸，只下身裹著一條白布，渾身正冒著鮮血的年輕人雙手張開，手腕都被鐵釘貫穿，分別釘在十字架的兩邊，而在下身併起的兩腿足踝間，亦牢牢釘著一顆長鐵釘……

　　上帝一見，不由驚叫：＂Oh, Jesus Christ！＂

　　機械人冷冷一笑：＂這是祢的兒子，對嗎？告訴祢，今天祢若不遵照我們的吩咐，自我毀滅的話，我們便將把祂折磨至死，然後再讓魔鬼撒旦上祂的身……＂

　　＂Oh shit！＂

　　終於上帝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耶穌，只好選擇犧牲了自己。而人類世界也從此毀滅告終……

耐人尋味

　　成功人士應邀出席講座。在席間，他很驕傲地對聽眾說：＂在我的字典裏可從來都沒有‘失敗’這兩個字。＂

　　台下聽眾紛紛讚嘆。

　　成功人士這才幽默地補充說道：＂因為，我所擁有的是一本英文字典……＂

　　公車站，一名老婦匆匆忙忙撲近，攔住了一輛剛要開出的公車，才剛上車，卻問司機：＂請問這是8號公車嗎？＂

　　司機搖搖頭：＂不，這是9號公車！＂

　　老婦一怔，不忿地：＂可是……你車上的路線牌明明寫著這是8號公車的。＂

　　司機這才懶洋洋一笑：＂那不就是嗎？所以你還問來幹嘛？＂

　　一名科學教授捧著手裏一大疊報告，突然興沖沖闖進上司主管的辦公室，劈頭便喊叫道：＂好消息！大消息！經我多年的反覆研究實驗心得，我終於證實了‘平行宇宙’的存在……＂

　　然而話聲未落，他已驚奇地發現，另一個自己早已坐在辦公室中，正笑看著他，悠然道：＂真對不起，早在三十分鐘前，我早就已向上司主管報告了。＂

　　教授一怔：＂你……你是……？＂

　　那另一個自己又自一笑：＂我嘛，不正正就是來自另一個‘平行宇宙’中的你嗎？＂

　　＂那……那你好端端地，為什麼卻會突然出現在這時空宇宙中的？＂

　　＂那是因為，早在十年前，在再一個‘平行宇宙’中的我，也是你，早已證實了‘平行宇宙’的存在，並早已成功研製出一種可透過黑洞將不同‘平行宇宙’間的人來回傳輸的技術……＂

遊魂

　　今天的課堂真悶，所以小強忍不住又再＂遊魂＂了。他發覺自己好像長出了一雙翅膀，像鳥兒一般自由自在，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又越過高山又越過谷，真的似乎什麼煩惱也沒有，真的好玩極了。

　　可是，也不知道像這樣子飛了多久，當他有點＂鳥倦知還＂，想重新回到那間讓人討厭氣悶的課室時，赫然發現裏面已空空如也──連自己原來的軀體也已不見。

　　──咦，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看牆上的鐘，方始恍然：原來早已到了放學時間了。

　　只是，他不免有點奇怪：我還沒回來，我的軀體怎麼竟會自行離開了的？

　　他隱隱感到有點不妙，當即急不及待，向外飄出，沿著自己平常放學回家的路徑一直飄去。

　　終於，他在途中看到了自己軀體背影赫然在踏著快步向前行。

　　──媽的！我還沒回來，怎麼屬於我的軀體竟會自行活動的？難道是……？

　　他匆匆向前飄出，直攔在自己的軀體前，同時向自己軀體的面部緊緊注視起來──剎那，他不由倒抽出一口涼氣！只見那原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張臉，現在竟已透現出一股讓他完全陌生的神情，一雙眸子中更閃漾出一股自己從來不曾有過的既湛然又帶詭異的神彩。

　　他不禁顫聲問：＂你……你究竟是誰？＂

　　對方驀然開口，吐出的雖然是一把屬於自己的同樣聲音，語氣卻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寒意：＂你管我是誰？這副軀體現在已是屬於我的了！＂

　　他一怔：＂什麼？你是哪來的傢伙？竟敢搶奪佔據我的軀體？你快給我滾！＂

　　對方聞言獰笑起來：＂你憑什麼要我滾？要滾的應該是你！我就是要霸佔你的肉身，你又能怎樣？＂

　　＂你……＂小強驚怒交迸之下，欲奮起向對方攻擊，哪知對方竟先一步向他發難，揮出一掌，一股強大的離奇力量登時把他逼得不住向後飄退。

　　只聽對方一邊仍在不住獰笑：＂滾你的吧！從今以後，我才是小強！而你就只是一隻孤魂野鬼！＂

　　小強又是悲傷，又是絕望，又是憤怒，又是悔恨，無奈還是只有目送著對方佔用了自己的軀體，揚長而去──唉，誰叫自己上課總愛＂遊魂＂，以此就讓對方有可乘之機。然而在短暫的悲傷、絕望、憤怒、悔恨之後，他卻忽然冷冷笑了笑，喃喃道：＂很好，我們就等著瞧吧。＂

　　數年之後，只見小強的軀體正躺臥在深切治療病房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式喉管，看樣子已經是滿面病容，不省人事。

　　這時，一個年輕醫生悄悄推門而進，面上帶著一股極之詭異的神情，一直凝視著床上的小強，良久忽而森然一笑：＂朋友，你沒有想到過吧？我這身體原來自小就患有心漏絕症，醫生說我本來最多就只有七八年的壽命。你看上了我這副軀體，看來只好算是你的倒霉不幸了。＂

　　床上的小強本來緊閉起雙目，聞言猛地把眼一睜，身子和五官都同時起了陣陣抽搐，看樣子似是掙扎著想從口中發出一些回應聲音，可惜始終徒勞無功，發不出來。

　　醫生靜靜看著他這副痛苦模樣，漸漸卻滿透出一副得意的笑容：＂看來，你終於認出我是誰了？不妨告訴你吧，我原來正是這副軀體的主人，小強！自從你強行佔據了我的軀體，我也只有千方百計去佔據別的軀體，結果，很幸運地，我終於正好找著了我那位主診醫生的軀體！你不妨猜猜，我現在最想向你做的是什麼？＂

　　他說著，一邊緩緩伸手一根根地拔去床上那小強身上的喉管，一邊獰笑道：＂滾你的吧！從今以後，請再做回你的孤魂野鬼去吧……＂

也來漫談北角

　　因早前電視新聞報道出北角電氣道一家酒店的突然結業，頓然惹起個人以前對此地區的點滴回憶－－的確，赫然發現自己已有好多年未踏足過北角區了。於是心血來潮，想嘗試寫一寫關於此區的一點點個人觀感。

　　記得以前提筆寫過筲箕灣，只因總覺得筲箕灣這地區頗有特色，而且如前文所提過，特別喜歡它的靜中帶旺，好像總比其他地區顯得較優閒一點的感覺──當然這已是很多年前的一份感覺了。雖然如此，縱使今日該區已出現了相當的地貌改變，想來那整體予人的氛圍感覺仍該不致相差太遠吧？

　　由西灣河＂一路向西＂，先是太古城、康山，然後便是鰂魚涌。前二者的地價，比起西灣河、筲箕灣地段似乎都顯得略高一個檔次，至少已屬於草根止步的中產住宅區域。然一到了鰂魚涌，似乎大部份又屬於草根階層的了。說起鰂魚涌，嚴格說來，其實算不算上是一個區也成問題，因為它所涵括的地段頗小，一般而言，大眾所理解的範圍是，自太古城以西的華蘭路起始，一直延伸至英皇道民康街、健康西街的地段。整體而言，可說屬於半住宅區，再加半工業區──唯今日隨著糖廠街太古坊一帶已漸發展成一個繁忙的小小商業中心，那又或可說成是，在原有的一半舊式工業區中，又已衍化出約四份一的商業區。

　　從鰂魚涌再向西，那才是一般所指涉的北角區地段──一個比起鰂魚涌，住宅更為密集的地段──不過嚴格來說，它所佔的市區地域也不比鰂魚涌大多少（如果不把炮台山區算在內，所佔地域應自健康西街始，伸延至舊日皇都戲院原址的大強街為迄）──然而，若再加上半山寶馬山一帶的郊區住宅及學校林立的地段，那又不同了。這一帶的寶馬山地段，環境實在相對幽靜。因此住得起這地段的不消說又多屬中產人士，其中的寶馬山花園更成為不少僑居本地日本家庭的主要聚居地之一。而由於此區學校林立，也由於主要行車道路根本不敷應用，每逢早上上學時間，交通卻例必成為問題－－主要是為接載學生往各間名校上學的各款私家汽車、的士所佔據。

　　過去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北角似乎都是一個屬於內地人──特別是福建人集中聚居的區域。也許在早期的香港歷史中，確實如此──其中，影響最深遠，不得不提提的事件，自是當年香港六七暴動時期，北角的華豐國貨公司一度成為了＂土共＂＂反英抗暴＂的基地之一，後來在英政府派出軍警大規模突襲時更成為了直接的戰場。不過我相信到了今日，隨著多處新建的公共屋村，以及私人樓宇的落成，眾多新住戶的逐漸溶入，應該早已將這種固有的地域概念逐漸沖散沖淡。

　　談起北角，光說此區的街道名字，委實已可帶出不少的有趣掌故。比如書局街、琴行街、電照街、糖水道、七姊妹道、渣華道、馬寶道這些街道名字的古怪由來，再加上同在此區的若干知名＂堀頭＂街道，如極為陡斜的繼園街、明園西街等，他如眾多的橫街窄巷如清華街、建華街、堡壘街、北景街，以及那整條街幾乎都為街市佔據的春秧街──而比較有趣的是，北角電車總站位置也正好設在這條街上，於是在白天繁忙時段，人與電車緊貼爭路的場面在所不免。此外如馬寶道雖然也是行車通道，但街道兩旁專門售賣各式成衣的牌檔林立，所以行人極多，也同樣不時會出現類似場面──那情況跟油麻地上海街寶靈街一帶頗為相似。而這可能便是北角區唯一最大特色。

　　至於，橫貫整個北角區的另一主幹線英皇道，如記憶不誤，應屬整個港島區最長的一條街道。北角有英皇道，中區有皇后大道、九龍有太子道、公主道，可說整個皇室成員都齊齊整整。另有一條電氣道，嚴格說來，所在應屬天后、炮台山區段（所謂炮台山，應涵指自威菲老道以東，直迄皇都戲院舊址的大強街的一個小小地段），關於這個街名，筆者從前曾衍生過不少迷惑：什麼為之電氣？以從學校學得的點點僅有科學常識，可知電從來不屬於一種氣，故而應只有電器，而無電氣這個不通的名詞。但想來這也沒什麼好執著的，從前就曾聽一些專家談論過若干關於香港街道名稱的以訛傳訛，終至變成約定俗成的有趣掌故，如大角咀那一系列以樹名命名的街道，其中有一條的英文譯名是譯錯了的；又如彌敦道是從英文Nathan Road音譯過來的，但彌字正確粵音實為＂微＂等等，所以電氣道至今沒有改成電器道，一點也沒什麼好奇怪。

　　記得以前為文談及過港島各區的好多間今已不存的舊式大戲院，在北角區，我想歷史較為悠久，而較能喚起老一代居民回憶的，大概只有皇都、國都和新光三家而已。而其中新光戲院作為經常性上演粵劇的區內場所地標，早兩三年陷於結業危機，更一度成為全城焦點。

　　的確，北角區不能不算是港島的眾多老區其中之一。區內所存的幾個公共屋邨，如北角邨、模範邨和健康邨也都屬歷史悠久的老屋邨──位於毗鄰北角碼頭的前者今已清拆不復見。今日大概就連廢棄已久的北角碼頭的存亡問題，也業已再引不起多少保育人士的關注了。任何古舊事物的消失，總難免會引起相關＂持份者＂的一陣陣唏噓懷念，例如先後消失的天星碼頭、灣仔碼頭等等，然而正如一句俗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縱使＂新來＂的在起始看來，並不像是什麼好東西，可不妨想想，在舊的事物＂曾經新過＂的時候，又曾經有多少是一來便被認定為好的東西？一個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整個香港，誰也該聽說過，在鴉片戰爭後，英國提出要滿清政府割讓香港的時候，當時的朝廷根本還不知道香港在疆域地圖上哪個地方的傳說。

過關

　　終於完了。在燒炭咽下最後一口氣，短暫失去知覺之後，有種直覺告訴他，他的生命已經完結。

　　只是不知過去多少時候，知覺忽然好像漸漸回復，奇怪……死去了的人為什麼還會有知覺的？

　　正惶惑間，耳中忽傳來一陣陣喧囂聲，夾雜著陣陣沉冷的呼喝：＂不要擠，排好隊，排好隊……＂

　　他慢慢睜開眼，居然發覺自己已回復了視覺。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近似海關入境大堂的場景：一條條似乎在等待入境過關的人龍，正排列在好幾個編有號碼的櫃台前，而在旁邊，則有十多位身穿制服，模樣看起來像是負責維持秩序的執法人員在來回巡逡。

　　他聽見其中一人一邊在引導人群向前排隊，一邊在喊：＂自然死的，請在一至三號櫃台前排隊！其他意外死者，則請往四至五號櫃台排隊！＂

　　他不禁怔了一怔，這難道就是……？

　　這時，另一名身穿制服的人員已發現了他正徘徊在入口處，主動趨前，不客氣地喝問：＂喂，你是怎麼死的？＂

　　他一陣欲言又止，訥訥道：＂我……我是意外身死的……＂

　　制服人員頓時喝道：＂沒聽見嗎？意外身死者，往四至五號櫃台前排隊！難道你是第一次死的？＂

　　他又是一怔：＂什麼第一次死？難道死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話未說完，心中已驀地一省：＂我明白了，難道人真的有投胎這回事？人投胎後再死了，便是第二次？再死便是第三次……？＂

　　好不容易，當他終於在那長長的＂人＂龍後，輪候到了五號櫃台之前，只見那坐在櫃台後的制服＂人＂員在仔細打量了他好幾眼之後，熟練地在面前的電腦鍵盤上操作了幾下，突然卻沉下了臉，冷冷道：＂對不起，根據資料顯示，你並不是真的意外身死者，而是自殺身死的！你涉嫌虛報資料，必須接受懲處！＂

　　他吃了一驚，忙道：＂對不起……能不能請你通融一下，給個機會？我剛才只因為看見排在這櫃台前的人龍比較短，所以才……＂

　　那＂關員＂當即突然變換出一副猙獰鬼臉，冷喝：＂虛報就是虛報！虛報就必須接受懲處！＂隨即向兩個巡邏人員呼喊起來。

　　兩人員聞聲走近，在了解了初步情況後，當即不由分說合力把他押解往大堂一個密封小房間之內。而他在期間，還一直在盡力叫喚求饒：＂求求你們，通融一下，我真的不是有心隱瞞我的死因的！＂

　　其中一名制服＂人員＂忽然向他笑道：＂這麼說，你是真的承認自己其實是自殺而死的咯？＂

　　他無奈默認。

　　那人點了點頭，隨即從房間中一個櫃子裏掏出一套跟自己所穿的同樣式樣的制服，拋給他，淡然道：＂很好，那就請你快快換上這套制服，加入我們的行列吧。你知不知道，我們都是和你一樣因為虛報死因才在這裏的？這是陰間的最新規定，但凡自殺而死者，都必須被判以陰間七年，陽間七十年的‘社會服務令’，負責在‘生死入境大堂’管制‘人’流……＂

＂劍網塵絲＂與＂幻劍靈旗＂

　　這是梁羽生先生比較晚期的作品，書名雖分為兩個，但說的其實是同一個故事，二者的關係倒像是上下部，更多於在梁氏作品中常見的姊妹篇的關係。若問為何要硬將同一小說分拆為二，以至讓原先不知就裏的讀者如我，一口氣讀畢上半部＂劍網塵絲＂，方才發現原來故事未完，好幾條情節脈絡根本還沒交代清楚，隱隱有種受騙的感覺？起初推想，這可能真是出自出版商引誘讀者＂上鈎＂的＂策略＂，稍冷靜再細心一想，頓然略有所悟：這種作風大抵應源自於已故另一名武俠大師古龍也。

　　古龍一向也有為作品創作姊妹篇的作風者──當然，在數量上遠不如梁羽生──筆者在此立即想起的一個例子便是＂邊城浪子＂和＂天涯明月刀＂，還有＂金刀情俠＂（九月鷹飛）。而另一相同作風，是同樣擅於建構出屬於自己的一個＂武俠世界＂，這主要表現在於：經常在作品中旁引出其他作品中出現過的人物（包括主角配角）、特殊門派、幫會等，以及特殊武功的名稱，甚至有時更會直接讓自己所創作出的主配角人物，在多部作品中輪流走過場。

　　不同的卻是，古龍卻實在罕有這種近乎不負責任，硬把同一部小說，分作上下兩部出版，而又分別冠以不同書目的做法。其最慣常做法只是，把作品分作系列短篇形式，最經典如＂楚留香傳奇＂和＂陸小鳳＂、＂七武器＂等，然而不同書目的作品至少卻都可看作一個有獨立性的單元故事，可不像梁羽生這一次，有點近乎魚目混珠的做法。

　　而事實上，讀者很容易察覺的一點是，梁羽生在較後期的好幾部作品中，很明顯地是有點開始傾向於仿效、借鏡古龍作品的痕跡。細看＂劍網塵絲＂與＂幻劍靈旗＂二書，的確可見出幾點最大的端倪：其一，主要是承襲了古龍那種大玩對白的慣常作風，遺憾的卻是，偏偏學不到古龍的精警精髓，在二書的人物對白中，都顯出過於冗贅，囉唆婆媽兼且乏味的感覺；其二，似乎刻意要把故事搞得撲朔迷離，引人入勝，甚至牽涉及一些推理元素──當然，在古龍作品中，很多此類情節其實已經不起太多推敲，而梁羽生在這方面似乎也不見得表現得比古龍更加高明。最後，也似乎是最敗筆的一點是，居然連出自古龍原創的專以使毒手段稱霸江湖的蜀中唐門門派，甚至連＂唐天縱＂這個曾經出現過在＂陸小鳳＂小說中的唐門弟子的角色名字也照搬不誤──有趣的是，書中的主角之一衛天元的外號＂飛天神龍＂也正跟金庸＂射鵰英雄傳＂＂江南七怪＂中柯鎮惡的已故亡兄柯辟邪外號完全雷同。

　　說了半天，這兩部書的故事究竟是講什麼的？有點遺憾，那不過還只是一個有點老套的武林人物之間的恩怨情仇故事。但唯一稍有新意的，卻全在於人物關係之上。首先是，被譽為武林第一高手，行事卻獨斷獨行，近乎正邪之間的齊燕然，有一子一徒：齊勒銘與衛承綱。兩人各有一段截然不同的慘烈遭遇。齊勒銘與一心原來另有所屬的妻子莊英男錯誤結合，同床異夢，終於釀成一宗家庭婚姻悲劇，結果在生下女兒齊漱玉之後，便即以離異收場，問題卻是，莊英男其後改嫁其痴戀對象大俠楚勁松，而齊勒銘則一度迷上了銀狐穆娟娟，由此即種下上下兩代的諸般情仇孽障。另方面，衛承綱身為反清義士，因避難隱居，與改名換姓的姜雪君之父姜志奇比鄰而居，結成好友，衛承綱之子衛天元因而亦與姜雪君有一段青梅竹馬的戀情，期間又與有＂中州大俠＂之稱的徐中岳有所交往，可惜徐卻原是人面獸心，沽名釣譽之輩，勾結朝廷鷹犬，出賣朋友，暗中把二人害死，事後又垂涎有揚州第一美人之稱的姜雪君美色，要脅向其逼婚。而偏偏於大婚之日，衛天元卻登門尋仇，鬧出一場大大風波。由於衛天元乃是齊燕然徒孫，以及他曾與各名門正派人物結下宿怨的關係，而且在場的所謂正派人物，均為徐中岳表面上的大俠之名所惑，當然未肯輕信衛天元的一面之詞，故此卻把事件視為衛天元向徐中岳橫刀奪愛的卑鄙行為。但姜雪君卻在衛天元的幫助下逐漸看清了徐的真面目──原來其父姜志奇大有可能也是遭徐所害致死。

　　另一方面，楚勁松之子楚天舒卻與姜雪君有著同門之誼，是以當日也曾出席婚禮，目的是與雪君相認，結果亦剛好＂趁上了這一蹚渾水＂，及後因為一場誤會，幾與衛天元結成冤家。適時，齊漱玉亦追蹤衛天元而至──原來在這情竇初開少女內心，一直矇矓地暗戀著衛天元。因自從衛父慘死後，齊燕然就曾將年幼的衛天元接回家中，親授武藝，所以衛天元與齊漱玉也曾一度成兒時玩伴，情同兄妹。

　　在編劇行頭之中，向來有兩個術語：硬線和軟線，所指的分別是故事的事件情節發展脈絡，以及人物間的感情發展脈絡。根據個人心得，梁氏似乎一向在後者的設計鋪排方面尤擅勝場──當然，那也並不是表示其在前者表現的功力不及水準。如梁氏的好幾部成名代表作，都頗能及格地在二線之間作出一番十分有機的取捨平衡。但在這二部小說中，作者所著力處似乎便顯得特別傾向於後者。不過，問題是雖然如此，偏偏在作品中的幾段男女感情關係，以個人看來，卻並不見得描述得太過深刻和動人，而且絕不太新鮮──縱使作者似乎是用盡心思，在幾位男女主角間的種種錯綜複雜關係上做文章。

　　以下嘗試勾勒出書中幾段最主要的男女愛情關係：（一）齊勒銘與莊英男：一對怨偶，尤其前者對後者更有著一份頗為複雜的，似愛非愛，主要卻是基於男方在自尊上、面子上都自覺過不去的妒忌關係──只因莊英男曾經是齊勒銘髮妻，但卻一直心中另有所屬……（二）齊勒銘與穆娟娟：怎麼說呢，關係有如浪子剛好遇上一個豪放蕩女，可參考古龍＂歡樂英雄＂中的王動與紅娘子；＂多情劍客無情劍＂中的阿飛與林仙兒……但在＂劍＂書結局中，穆娟娟為把齊勒銘留在身邊，卻居然沒來由作出了一個頗愚蠢而又有點近乎＂搵戲嚟做＂的決定，利用齊漱玉向其父親下毒，廢去他的一身武功，可笑的是，及至＂幻＂書開首時，當二人遭受武當派圍攻，逼得走投無路之時，才又開始追悔不及……（三）齊漱玉與衛天元：那是最為典型，也較為顯得老套的＂兄妹＂式，帶有矇矓初戀情懷味道的＂錯戀＂關係，當然隨著情節發展下去，二人終至各自另有所歡。（四）姜雪君與衛天元：則是較為純粹的因種種錯誤timing與機緣錯失所造就的愛情悲劇。最後不得不提，是上官飛鳳與衛天元：前者似乎是一個太工於心計，而又有點自私自利的女子，看起來絕不討好。至於主角衛天元，以至楚天舒，似亦敗在描塑得毫無性格特色，很難讓讀者留下印象。反倒是齊勒銘這個介乎正邪邊緣的＂壞男人＂才更見出色。

　　此外，在硬線方面，亦設計營造不足，顯得單薄不已。總的而言，兩部書的敗筆似乎可反映出梁氏在創作生命力晚期的日呈衰退的可悲現象－－雖云可悲，但往往卻是極難避免的一件事。梁氏的長處似乎主要在於描摹浩瀚的歷史場景，民族情仇以及種種纏綿悱惻的兒女情長，而並不在於這種純以江湖恩怨奇情、詭譎風波為主調的題材風格。以我推想，這亦大可能與作者的性格本質極為相關者，比如古龍，眾所周知，是一個天性浪漫，大情大性而又不愛拘束的酒徒、浪子，故而表現在作品中，自然是擅於隨意揮灑，天馬行空，而梁羽生顯然卻並不屬於這種人。

小小爛爛GAG

　　＂喂，老李，今晚一齊食飯蒲吧呢？＂

　　＂唉，都係咪啦……＂

　　＂乜你呢排好手緊咩？又做咗‘長崎涼美’（長期糧尾）呀？＂

　　＂唔係長崎涼美，係南韓總統個細佬至真！＂

　　＂？＂

　　＂仔女就嚟開學，要畀書簿費，馬季又就開鑼，我咪做咗朴槿惠個細佬‘撲緊水’咯……＂

　　沙灘上，一位剛剛曾經遇溺，穿著比堅尼的年輕美女向那位用人工呼吸方法把她救醒的帥哥救生員溫柔感激地說：＂真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
　　這時，忽見救生員嘴角突然淌出血絲。美女大吃一驚：＂你怎麼了？＂救生員苦笑道：＂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跟另外的幾個救生員先狠狠打上了一場架，結果導致了……內傷……＂

　　這天，老陳匆忙地跑進老板的辦公室：＂老板，我要請假！＂
　　老板登時現出一臉不滿神色：＂你究竟有咩事？＂
　　＂我要趕住番去睇四仔！＂
　　老板一怔，隨即大怒：＂你講乜話？你玩嘢呀？＂
　　老陳一臉無辜地：＂我冇玩嘢呀！啱啱接到我老婆電話，話我個四仔發高燒，入咗醫院……＂

　　顧客在湯裏發現蒼蠅，於是忙把侍應叫住：＂喂，你瞧瞧這是什麼？＂
　　侍應往湯裏一瞧，突然情急智生，裝出一臉驚喜道：＂恭喜恭喜！這正是我們餐廳近期最新推出的優惠項目！誰若有幸在湯中發現廚師預先放下的一隻假蒼蠅，即可享用額外附送的另一客餐湯！假如在湯中發現蟑螂，還可額外附送兩客呢！＂

七月十四之燒街衣

　　七月十四的夜晚，強伯強嬸正帶著只有六歲的小孫子蹲在街邊＂燒街衣＂。小孫子起初對一切甚感好奇，雀躍，但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已開始對兩老不斷重複所做著的事情感到單調、無聊、不耐，於是開始心不在焉地四下張望起來。

　　忽然，只見他筆直站起身來，臉上重新現出那既帶好奇又帶雀躍的神情，伸手向遠處街角一指，大聲道：＂爺爺奶奶，快來看看那是什麼？＂

　　強伯強嬸聞言一怔，不約而同往他所指方向看去，登時不禁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見在街角遠處，赫然正有一隊作上世紀五十年代日本皇軍裝束的士兵，手中提著刺刀長槍，騎馬列隊，向這方緩緩馳來。

　　強伯強嬸忍不住同時揉揉眼睛，問對方：＂老伴，我這可不是老眼昏花了吧……？＂

　　然而心念未已，卻見那隊日本皇軍早已馳到他們跟前停下，眾＂人＂隨即紛紛跳下馬，都現出貪婪神色，爭相湊鼻嗅向那些猶在燃燒著的香燭。為苜的軍官抽出腰畔軍刀，揚空指向他們，猛地厲聲喝問：＂兩個支那老頭！我現在來問你！你可得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今年究竟是什麼年份？＂

　　強伯從前曾在三年零八個月的日子裏吃過日本皇軍的不少苦頭，也目睹過他們向同胞、親人所做出的不少暴行，對日本皇軍的仇恨早已有點根深柢固，至此驚魂甫定，雖然還有多少害怕，卻畢竟仍是表現出了一份泱泱的民族尊嚴氣節，毅然鼓起勇氣挺胸回答道：＂今年是2015年，正是我們中國人民對抗你們日本鬼子的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你們這些日本鬼子，到了今天居然還在冤魂不散，敢在這兒張牙舞爪，作威作福麼？＂

　　日本軍官為之一愕，似為其氣勢所懾，正考慮要不要現出恐怖鬼相，先把這老頭嚇個半死再說，冷不防卻忽然聽到身後響起陣陣吶喊示威的叫聲：＂反對‘雙非鬼’侵入香港，侵奪我們本地鬼魂的香燭衣紙資源！＂

　　眾皇軍聞聲回頭一看，赫見一大群本地年輕男女鬼正舉著各色旗旛標語，正蜂湧而至，人人面上都帶著咬牙切齒的痛恨神情。

　　＂打倒‘雙非鬼’！快滾回日本去吧！＂＂你們有什麼資格享用我們本地人所供奉的香燭衣紙？＂＂對，我們要光復香港──的陰間！＂

　　眾本地鬼呼喊著，隨即一哄而上，向眾皇軍群起而攻。

　　＂堅決維護本地鬼享用香燭及衣紙的優先權益！支持香港的特別行政陰間，可在七月十四擁有審批入境鬼魂的自主權！＂強伯也隨即呼喊著，慷慨激昂地奮不顧身加入了戰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