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使人廣博,寫作使人細膩--李怡

我最喜愛的武俠作者

  • 馬伯庸
  • 喬靖夫
  • 梁羽生
  • 古龍

2015年11月18日 星期三

本土 為先

  又臨近選舉了,這陣子走過各處街頭,每見到有各區區議會候選人一邊派發傳單,一邊手持擴音器,向途人不斷宣揚自己的政綱,落力拉票。這也沒什麼,隨著本地的選舉文化逐漸成形,各種選舉活動也越趨頻繁,這已漸漸成為司空見慣的場面了。

  是日途經青衣某邨,聽到有某位候選人透過擴音器,不斷反覆強調自己是怎麼“真心為港”、“真心為本土利益設想出發”的一位候選人,並不忘打擊同一選區的民建聯競選對手,指民建聯為保皇黨,並借日前在本地舉行的一場中港世盃外圍賽足球大戰為題發揮,指後者“在是場賽事中,不敢表態力撐港隊”,似乎企圖藉此欲向選民引伸出一個結論事實:只要是民建聯成員,都是專門出賣港人利益的,只會服從中國政府的奴才,而只有自己所屬的那種所謂“本土民主派”才是真正值得香港人投票支持的對象等等。

  筆者個人向來對民建聯並無太強烈喜惡,唯對於近日社會上,政壇上所衍生出的一股所謂“本土力量”的大部份所作所為,確實只有惡感多於好感,甚至由此,對“本土”二字也已產生出莫大抗拒--此所以,這位候選人不提”本土”二字還可,一提”本土”二字,筆者雖並非該區選民,早已立定決心,棄投該候選人一票。正是”唔聽猶自可,一聽倒有點把幾火”不知怎的,筆者總有種感覺是,這些人處處口口聲聲強調一切都要以維護本土、香港利益為先,心態似乎總不免太有點自我中心的自私狹隘成份──請攻擊者不要著急嘲笑抨擊我為“扮偉大”或“扮清高”什麼的──豈難道以今日的普世道德標準衡量,只要表現得不太自私、不太以自我為一切中心便已足以成為什麼偉大聖人了嗎?


  根據那位候選人口號中的邏輯,是香港人便該力撐香港的足球隊。我只覺十分不以為然,既然大家身為中國人(至少無法否認是屬於中國的香港人)都可以在國歌播放時大噓特噓,極盡輕蔑,那請問根據同等邏輯,身為香港人一份子,卻有什麼理由一定要撐“港隊”,要撐香港?不妨坦白說,筆者個人雖然出生於香港,算是道地香港人,然而根據近年觀察所謂本土派的種種表現,以至根據日常生活經驗對本土香港人的種種所作所為的觀感,恕我卻從來感受不到本土香港人比起外地人,以至是內地人的太多值得驕傲的優越之處。職是之故,在很多事情的層面上,我從來不認為,也不理解為何一定都必得要以港人利益為先?由此再加推衍,則身為香港人,又為什麼必得要力撐支持香港的足球隊?一切要歸根結柢起來,我只是我,跟香港又有何實質相干?我近年甚至已開始有點憎恨討厭香港,憎恨討厭香港的人和事,情況也正有如所謂的本土派憎恨討厭中國內地的一切事物相若。怎麼樣?既然你們有自由與權利去憎恨厭棄自己所屬的國家,難道筆者作為小小的個人,倒沒有自由與權利去憎恨厭棄自己所屬的一個香港?至少,撐與不撐,都是一種個人的自由選擇,是嗎?

  最後,最關鍵一個問題是,請問這些自命本土派的人士們,憑什麼認為盲目排拒一切中國化內地化事物,才是最符合港人本土利益的一種取態?

  


2015年11月17日 星期二

香港不是中國──白馬非馬?

  是日從電視報道世盃外圍賽中港足球大戰的畫面中,看到有支持香港隊球迷再一次當賽前播放中國國歌之時,不但發一片噓聲,還高舉"BOO"的表示喝倒彩標語,以及"香港不是中國"的中英文字標語。

  首先,"香港不是中國",真是一個讓人看來有點啼笑皆非的標語。我相信任何人不需要具備過人的智商與理解力,都能輕易明白標語所要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只不過,個人認為,這句標語的字面意涵,乍看起來真像幾千年前先秦的公孫龍子先生所提出的著名"白馬非馬論"差不多同樣有點荒謬矛盾。白馬當然不是馬,只是馬的一個類別;而香港固然也不是中國,只是中國所屬的一個小小的特別行政區而已。依據同等語理邏輯,你同樣可以說"北京不是中國"、"上海不是中國"、"台灣不是中國"、"澳門不是中國"等等。試再舉一反證,如果香港便等如中國,那麼是日的中港足球大賽便等如是同一球隊一分為二,自己打自己,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固然,誰都明白,標語所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大概只是"香港並不從屬於中國"──只不知舉標語與設計此標語的人,肯不肯、敢不敢承認這點罷了。

  從來有種頗涼薄意見(包括陶才子意見)便是,既然閣下身處此國家,生活於此,而又對此國家有諸般不滿的話,為何不選擇離開,而又偏偏要死皮賴臉的留下來?同樣的問題,為何不能向這些人提出來:既然這麼討厭憎恨中國,為何還要選擇留下來在中國所屬的這個香港特別行政區生活下去?

  再看看是日屈穎妍在晴報發表的文章"可悲的楚河漢界",真是深有同感與共鳴。如她說"全世界沒有一個地方的國民,會以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國歌,因為,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它的話,早該跑去另一個地方去唱人家的國歌了"。

  文中,我認為最為關鍵的還是以下幾句:"一個是地區的球隊,一個是國家球隊,誰能出線,都是中國人的光榮,如今我們卻如臨大敵戒備,嚴分楚河與漢界,彷彿這場賽事是美國對伊斯蘭國般的世仇,隨時引發一場種族混戰,看罷不單悲,還覺醜。"

  醜!的確是醜!恕我孤陋寡聞,實在從來不聞世上有哪一國家的國民(即使與當政者持不同政見者),會以如此輕蔑態度來對待對自己國家有那麼一份象徵意義的國歌?國歌既然可"噓",那下一步,國旗也可燒,也可隨時拿來污蔑了。

  不要說"香港是不是中國"的問題,便是外來作客的任何一隊客隊,在開賽前奏出人家的國歌時--即使那國家與香港人有何深仇大恨--我認為,至少也應保持一份基本尊重。那是最起碼的禮貌,難道有錯?

  早就說過,現今的香港社會,"尊重"二字漸漸早已淪為被淘汰的事物。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根本已不再有任何值得尊重的他人、對象,流風所漸,今日的年輕人們,便再也不懂得去理解,包容,遑論再去尊重與自己理念不同,觀點有異的陌生人、朋友、師長,以至是父母,一切只以我為尊。對於一個自己並不認同的國家、政權,自然更無須有任何一分尊重了。寄語年輕人們,今後盡管繼續只選擇尊重你們自己吧,對此我已無言。

  中國現存共產黨政權,縱有千般十惡不赧罪行,是否便足以讓你們對之產生出這份比起對待伊斯蘭國恐怖份子還要痛恨、輕蔑的態度?對此我已同樣無言。

2015年11月14日 星期六

我與武俠的淵源


  武俠,對於今日的八十後、九十後而言,可能已是一個相當老土和out的名詞。原因是什麼呢?

  原因其實可以數出一大堆:傳統價值觀的轉變,社會潮流的演變,以至包括武俠小說在內的文字傳媒的式微等等等等。

  先說武俠中的吧。古人嘗云:俠以武犯禁,多少反映出在大部份古人心目中,武者通常都是帶有點不安份的份子。在古時法令不彰,法制不全的環境底下,低下老百姓的生命和財產一向無甚保障,此所以才有崇尚武力的風氣產生,也是因此才逐漸衍生出中國獨特的武俠文化,文學。然而,時至今日,人類的人權和法制相對已得到完善,自然已開始不再有太多用武之地了--雖然,在某個社會的暗角裏,仍然是有一定的市場的。而所謂有一得必有一失,的光輝亦從此暗淡,被壓搾到了只剩下強身健體,以及表演藝術的功能層次。

  從來都像一對兄弟,雖然真正俠者不一定練武。的命運是如此,的命運更加好不到哪裏。隨著功利自私已日漸成為社會主流價值,以利他為主要功能的,也不得不一步步黯然退下了歷史舞台。世人已經不再需要--縱然我們每個人在面對危難之時,總盼望有一個俠者會跳出來無私地向我們伸出援手,然而若是真的捫心自問一句,在現實中,作為平凡渺小的我們不但已變得越來越犬儒,越來越難以相信會有這種人和事,即使偶然真有這種人和事出現了,試問我們中又有誰真正願意去擔當這種被視為呆子的角色?更何況,在太平盛世之中,本來就是寂寞的。(在昨晚剛剛播完的一套電視劇集結局裏,我看到了其中一個有趣的角色,他本來是滿懷異志的反政府組織頭領,最後卻因為組織中人都受到招安,加上抗爭亦失去了目標,竟落得個眾叛親離下場,甚至居然淪為瘋子,在街頭為了雞毛蒜皮瑣事,也強行要為別人出頭一番,其動機大概為了要可憐地向自己證明,自己畢竟還能有一番作為--這角色可說是相當程度地成為在今日社會中的處境寫照。)

  現實中的武俠既已無多大生存空間,文學藝術中的武俠自也隨之面臨日薄西山之境矣。武俠文化,一向以小說為主要載體,迨自六十年代以降,武俠小說一度如雨後春筍,風魔海內外華文讀者,及至七八十年代,在電視電影工業蓬勃發展下,無數武俠作品紛紛被搬上熒光幕與大銀幕,更讓觀眾看得如痴如醉。如今一切卻已是明日黃花,只成為聊供後人唏噓緬懷憑弔的一番景致。

  筆者正就是在那樣一個年代成長起來的,為此更與武俠結下一番不解緣,也不知是幸與不幸。記得猶在初中時期,兄長由圖書館借來一些薄冊單行本裝的武俠小說,便成為我與武俠結緣的緣起。那主要是由偉青出版社出版的,作者名字今已不見經傳,還留在記憶中有印象的,只有風雨樓主林夢江一明幾個名字。而梁羽生作品當時也是主要由偉青出版的,由此我也漸漸開始接觸了其人作品。然而,起初我並不能太領略其中趣味,只因梁羽生作品一般情節顯得較為平淡,且風格比較文謅謅。及後,又漸漸接觸了金庸作品,但仍然未培養出閱讀的耐性。

  真正令我後來一新耳目,驚為天人,開始上了癮,而至手不釋卷,廢寢忘食去追看的,倒是當時得令,如日中天,完全進入黃金期的古龍作品:楚留香傳奇多情劍客無情劍等等。記得其時古龍作品多由台灣桂冠出版,印刷特別精美,更令我倍添迷醉。而古龍完全顛覆了傳統中國章回小說的寫法,以其生動的文筆,散文式的精鍊行文風格,偶而雜以新詩式的瑰麗句式,再成功揉合了傳統武俠和中國文學的浪漫詩樣情懷,更加入天馬行空的詭奇情節元素,端的完全征服了無數讀者,自然包括了少年的我。記憶中我第一部看的是三少爺的劍,自始就不能自已,一部部追看下去,直至絕代雙驕,簡直叫我嘆為觀止。古龍本來就是武俠作者中的異類,而這部作品簡直又是其作品中的異類。雖然今日看來,此書瘕疵不少,處處可見沙石,情節更如天方夜譚,荒謬牽強絕倫,實非古龍最佳作品,唯古龍作為寫作天才,正憑此書就可見出端倪:全書承襲其一貫寫到哪裏算哪裏的遊戲式作風,然看似漫不經心之中,偏能寫得有首有尾而又趣味盎然,使作品不失一種超現實成人童話的娛樂功效。對於一般讀小說只為追求娛樂的普羅讀者而言,這就很足夠了。就連大作家倪匡先生也曾在電視節目中直言不諱,說自己的作品根本毫無價值,只希望讀者看完就算。說真的,若論到寫作的文采,遣詞用句的功力,古龍看來只怕還在倪匡之上,當然,兩者皆有相同的令人讚嘆的豐富想像力,不失為一對鬼才也。

  從此,我感覺武俠的精神已開始溶入了我的血液,我的生活。也從此,我對中國古文學和歷史產生了啟蒙的興趣,特別是詩詞,開始搜羅涉獵很多這方面入門書籍。同時我對武俠寫作亦產生了無比熱情,開始不知天高地厚地執起筆來,斷斷續續寫下了一些並不完全的零碎幼稚作品。

  那年頭,還沒唸完中學,幾乎已飽讀遍了金庸、古龍的武俠作品了。因為這兩位大師的作品,在圖書館十分搶手,不易借到,我開始光顧租書店。當年位於中區的森記書局,我就是常客。後來,就連梁羽生和衛斯理作品都不放過。由於過份沉迷武俠,學業自然有所荒廢--不記得是哪年將放暑假之時,我曾跟某位資優同學豪言壯語是年暑假要把圖書館的所有武俠小說完全讀遍,結果卻引來對方一番不屑已極的冷嘲,令我十分不是味兒。

  七十年代是香港電影方興未艾的黃金年代,除了小說之外,我亦漸漸開始愛上電影。而在香港電影中,動作片和武俠片一直是屹立不倒的其中一大主流,兩大公司卲氏和嘉禾都曾生產了大量這類影片,到七十年代末已呈開到荼靡之態。卻在這時,港產片突然平地冒起一朵奇葩,那就是新浪潮的誕生,一時竟為日漸走進困局的港片平添了一股強盛的生命力,並殺出了一個嶄新局面。而就在這群新浪潮的生力軍之中,竟出現了一位武俠怪才大導演:徐克先生。

  徐克導演早在佳藝電視時代,已憑執導金刀情俠而技驚四座,一鳴驚人。而金刀情俠我認為正是古龍寫得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在此之前,在卲氏公司已出現過一位憑著專拍古龍武俠電影而成名的楚原導演,據云其作品亦深受古龍賞識,被古龍譽為最能拍出其小說神髓的一位導演。然而,囿於卲氏的山寨生產模式,楚原導演作品雖然頗為賣座,畢竟漸漸淪為千篇一律,了無新意的工匠式商品(其中某些作品更明顯受到卲氏商業掛帥主導的作風影響,刻意生硬地加插了一些女性裸露鏡頭,令影片的整體格調受到一定程度的破壞)。直到徐克的金刀情俠令人眼前一亮,憑藉其豐富熟練,而又變換多姿的嶄新電影語言,以及緊促明快,叫人喘不過氣的電影節奏,向觀眾重新作出了一次示範:原來古龍作品可以以一種這樣新鮮而有活力的拍攝方法展示出來的。我曾經這樣認為,以徐克的導演風格,是最為適合改編拍攝古龍作品,在圈中是不作第二人想的。

  金刀情俠之後,徐克馬上受到電影名監製吳思遠賞識,跳進了電影圈,拍出了香港新浪潮代表作之一:蝶變,居然又一次驚世駭俗。這次他雖然捨棄了古龍小說題材(大概單純改編古龍作品已不能讓他感到滿足),但在影片中所演繹出的,卻是一個甚至比起古龍作品更青出於藍,更為出格大膽的詭秘離奇之極的故事。影片一開首,就以無邊荒漠襯托出主角踽踽獨行,由遠而近的身影,配合旁白交代出故事發生的一個天馬行空,讓人聞所未聞的超新派武俠背景:武林新紀某某年,天下大亂,江湖中冒起七十二股不同勢力,互相爭霸殺伐,名為七十二路烽煙--亦由這部作品起始,以亂世亂局來作為影片故事的基調背景,就成為徐克一種特殊的情意結。而影片中的主角方紅葉更被設計為一位古代記者式人物,堪稱別創新意。然後,以毒蝶殺人為引子,帶出另一個難分正邪的梟雄式主角:田字號大老板(以商號形式作為幫會及幫主稱謂,又可謂別具一格),為了調查此案真相,他要率領手下冒死涉險,進駐陰影重重,詭異莫名的沈家堡...當然到後來,案件峰回路轉,出現了越來越匪夷所思的一連串變化,一切一切原來牽涉著一個與秘密生產火器有關的驚世陰謀。這件火器威力奇大,外型幾乎酷似現代機關槍,此外,片中還屢屢刻意向觀眾展現諸多古代科技的奇特景觀,如居然出現刀槍不入的鐵甲人,這鐵甲人還能憑吊索凌空飛騰;又有一個專以雷火彈殺人的火器高手,到了影片結尾,甚至異想天開,借題發揮地呈現了古書中確有其物的神火飛鴉‧..

  整部作品意象奇幻豐富,立意把傳統武俠與荷李活式科幻片作一全新溶合,可謂匠心獨運,野心非小。這也從此奠定了徐大導後來一系列成功作品走向,大概他對這意念一直情有獨鍾,有所執迷,一直到了他的蜀山,才總算臻至渾然天成,如魚得水。第一次進影院看這部片,已叫我看得眼花撩亂,眉飛色舞,讚嘆之餘,又買票看了第二次。後來徐克的好幾部電影,我也曾經創過連續翻看三次的紀錄。

  電影以外,其時的本地電視工業,亦正進入一個輝煌鼎盛時期。早在徐克在佳視拍金刀情俠以前,金庸,古龍的多部作品已先後被改編成電視劇,主題曲更加唱得家喻戶曉,街知巷聞--電視業與本地流行曲創作業,在那個百花齊放,碩果纍纍的時代中,正好相輔相成,互為滋養,一同迸生出一股蓬勃不已的生命力。

  可以說,武俠的最後一抹光芒異彩,就是在那個年代中,有如流星那樣,綻放得最為燦爛奪目,讓人永遠無法忘懷的。可惜,夕陽無限好,已是近黃昏,或許那就叫迴光返照,正如古龍透過流星蝴蝶劍所帶出的一個訊息:世間但凡最美麗的事物,生命都總是那麼短暫。

  少年時代迷上古龍,但隨著年紀日長,對武俠作品又漸漸有了更深一層的體味與追求,到如今偶爾回頭再翻看古龍作品,早已有點味同嚼蠟,有乏善足陳之感。這頓令我憶起一闕有名的宋詞之境: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我常常有這樣一個譬喻,如若把金庸,古龍,梁羽生三人不同寫作風格比作武林三大宗派,那麼金庸就可比作少林或武當正宗,而古龍就可比作華山派(因華山有天下險之稱),甚或可比作海南或青城(因在古龍筆下武俠世界,此二派武功均擅走險譎詭奇一類),至於梁羽生,則比作峨嵋就最合適了--只因峨嵋天下秀也,梁氏作品,予我個人感覺,可以一字概括。

  執筆時,梁氏已於去年不幸仙逝,深深令我這位粉絲惋惜悲悼。筆者已打算另行撰文對這位一代武俠宗師懷緬致敬一番,此處暫按。

  到了三大宗師作品,已通通給我看得差不多後,沒奈何只有另行旁驁其他作品了。但也不知是否先入為主,抑或是隨著年歲及世故相增,興致業已減弱的緣故,此後已經再沒有一位武俠作家的作品能深深吸引我了。這裏試著大膽品評一下:黃鷹作品只得古龍其形,而獨缺其神,且文筆有欠通暢;溫瑞安早年某些作品立意不俗,也頗能推陳出新,但漸漸下來,感覺他有些稍嫌過份標奇立異而至走火入魔,不時寫得凌亂不堪,下筆隨意之風竟比古龍有過之而無不及,偶而更離奇破格地採用一些新詩般意象式的矇矓夢囈句法,多看未免令人生厭倒胃,到後來就連書名也改得稀奇古怪,不倫不類,連甚麼殺死你好嗎,甚麼牛肉麵也用上了,簡直已到了為求出格無所不用其極,胡亂堆砌的地步,可以休矣。倪匡的武俠作品,雖云中規中矩,然大多又顯得索然無味。他如台灣的諸葛青雲,臥龍生,柳殘陽,雲中岳等人之作,亦多嫌新意欠奉,我亦從來看不下去。至於黃易諸作,觀其結構及文筆頗佳,唯個人觀點,總嫌有點拖沓雜亂。
 
  有陣子我連民國時代的諸家作品也曾涉獵,唯對他們的傳統筆法均又未免有點不感耐煩,這其中只有平江不肖生的近代俠義英雄傳是看得最感興味的。因其採用的是水滸式章法,以人物與人物,一個個小故事串連成篇,讀來不太費力,寫得曲折跌宕有致,寫的主角又是一向透過無數戲劇作品而廣為傳誦熟悉的宗師人物霍元甲。除此之外,還有白羽,鄭證因,朱貞木,顧明道,還珠樓主,王度廬等等都是那時期各自自成一派的名家。坊間一般評論武俠小說,講述武俠小說史的著作,大多對他們推崇備至。但這些人的作品大多動輒是百萬字以上之鴻篇巨構,頗難消化,特別是還珠樓主名作蜀山劍俠傳,不但卷帙浩繁,且寫來文白夾雜,描寫筆法冗長,涉及的又是讓人不易看懂的仙佛道領域,若非好此道者,又怎能讀得下去?

  其中尤以王度廬,筆法累贅絮叨,婆婆媽媽,每每述及主角身邊瑣碎小事,也動輒鋪陳上大段大段文字,以現代節奏讀來自是叫人難以忍受,唯寫情筆觸確實細膩感人,惜已近乎所謂舊派鴛鴦蝴蝶派文藝言情小說多於武俠。而白羽的風格,則有點與他相似。

  要特別一提的,倒是鄭證因,據說此人本身便是一位武學名家,故其筆下人物一招一式均其來有自,鉅細無遺,甚有真實感與電影感。然而過份沉溺其中,便難免令到小說過於冗長,難以符合今日讀者閱讀節奏。

  回說當代,坊間近年仍有不少新進作者冒起,如李涼,周顯,西門丁,辛棄疾,敖飛揚等等,但大都難以卓然成家。其中猶以李涼君,率先以輕鬆武俠之名別樹一幟,唯觀其某些作品,不但不時加入一些色情情節,而且竟然更有寫到古代人玩啤牌賭博之類情節,遊戲態度似乎略嫌過火。當然,我說過我不反對小說純為讀者提供娛樂功能,但若兒戲與不負責任到這個地步,看來已不能令人接受了吧?

  稍能入眼的,倒是周顯作品。不過,自從筆者稍看過他的五胡戰史之後,就有點不敢恭維矣。觀其風格略似溫瑞安,頗有拉雜蕪亂之感,難以讓人印象深刻。然而,筆者據聞此君另有一部近作面世,是為碳六十之劍,是企圖以科學取向去寫古代武俠,大概是嘗試採用現代科學角度去闡釋所謂古代寶劍,武功等之類概念,倒是個有點新鮮的不俗嘗試,與徐克電影的一貫取向可說一脈相承,叫人有所期待。惜直至今日,此書尚無緣一讀,實深有憾焉。

  那麼究竟,是否當代武俠,已經是後繼無人了呢?曾經有不少人悲觀地斷言,武俠小說已死,即使有望重生,那已經脫離了武俠小說的本質,將會異化為另外的一種東西了。我卻並不太贊成這種說法,皆因我認為,世間萬事萬物的本質,根本無時無刻都在演變之中,而除非我們頑固地堅持,並且嚴格而狹窄地定義,只有寫得像金庸或梁羽生風格的這樣作品,才能算是真真正正正宗的武俠小說,否則為何我們就不能接受武俠小說的某種演變過程呢?

  假如我們相信有輪迴之說的話,那就好比一個人死了之後,投胎輪迴,成為另一個人,這時候,若從嚴格的意義來說,這個新生的人已經是另一個人,然而我們又何嘗不能認為,那只是死去的人生命的另一場延續呢?

  更何況,說到武俠小說已死,其實若要再悲觀一點來說,作為包含武俠這個子集在內的小說總集本身,在這個已漸次淪為以圖象文化為主流的社會潮流中,豈不是早已面臨死亡淘汰的命運了?

  古龍曾不止一次在作品序言中言及,武俠小說未來的生存之道,是要不斷求變。任何事物一旦出現質的變化,就不會再純粹是原來的東西。我們又憑甚麼一定要堅持死守,抱著武俠小說一定要是這樣,一定要是那樣的立場?如果一定要死守這樣一種立場,那麼嚴格來說,古龍的武俠小說,早已不算是純粹的武俠小說了。

  不過,我至少還是同意梁羽生的見解的,他認為,武俠小說不能脫離兩個基本元素:即。然而,我也認為,廣義的,絕不應只限於傳統的中國武術表現;廣義的,也絕不應只局限於甚麼見義勇為,或者為國捐軀””盡忠報國的層次。我認為,對人文的有所適當關懷,對人性的透徹反映以及同情,對人性真善美的歌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應可歸入的廣義層次範圍。因為那正正才是的精神本質所在,是建基於對人的一種悲憫及憐愛之心上的。而對俠義的精神逐漸消失的嘆喟,反諷,在某程度上亦可說成是反面的對的一種表彰。

  時人興起說所謂fusion,甚麼也fusion一番,正如今日的揚州炒飯,早已跟揚州毫無關係一般,所以武俠小說為何也不能加入各種fusion?強要事事追本溯源,尋根究柢,加以正名考究一番,那只是酸儒學究的事。

  有幸,在云云當代武俠作家之中,我到底終於找到了一個出類拔萃的異類,這就是喬靖夫先生。嚴格來說,在其作品中,根本只有,而欠缺傳統意義上的所謂的。然而,他卻偏能藉著那一種獨特瑰麗玄奇的細膩筆法,有如工筆一樣,鬼斧神工地精心為讀者描畫出一幅幅生動的小說圖景,敘述出一個個情節詭奇,令人目眩神迷的故事。據知他既是一個技擊迷,也是一個槍械迷,動畫迷,尤其對於槍械知識更如數家珍,相當博學,而亦因此之故,其筆下對動作的描畫,有如在讀者眼下呈現出一個個細致的電影分鏡頭,其功夫之獨到,簡直只有民國時的技擊作家鄭證因可差堪比擬。他的作品可讀性極高,既能為讀者帶來一定的官能刺激,和娛樂功效之餘,亦不乏一份文學審美的價值。只可惜他一向惜墨如金,產量不多,且以慢工出細貨,作品貴精不貴多而知名。

  而在電影編劇方面,則另有一位筆下深具武俠神采的知名前輩奇人張炭。此人參予影視作品數量一向不多,唯每作均可見出其獨特風格,絕對可謂武俠界中的異數。可隨著電影--尤其武俠片的日走下坡,已是越難發揮其人光彩。

  傳統的文字媒介雖云息微,一直卻也有人提出,那只是印刷書面媒介的息微而已,今日的小說文學,早已成功移植到了另一媒介,並正在彼處方興未艾,逐漸生長茁壯,那就是力量無遠弗屆,無邊無際的廣大網絡空間。此說不可謂無依據,且看今日網絡時代,為有心投入寫作行列的大量人才,和無數讀者,都提供了一片開放自由的遼闊天地,由此亦造就了無數新秀寫手作家,雖然由於良莠不齊,作品水準未免沙石俱下,然有心讀者自能從中慢慢淘沙鑠金,各取所需,豈云不善,亦豈不快哉。


  誠然,及至今日網絡時代,網上寫作名家輩出,紛紛各領風騷,堪稱臥虎藏龍。武俠小說,可謂又已呈現出了另一片嶄新面貌。縱然也許那不過只是一片小小曙光,唯只要有一線生機,即有無窮希望。我絕對相信並期待著,將有更多武俠文壇的彗星會隨時破空而出,劃破這沉寂的一片夜空!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2015年11月13日 星期五

武俠影視達人之一徐小明

  上世紀的本地影視圈,曾出現過幾位知名的"徐大俠",其中幕前的一位是憑藉拍攝"天蠶變"一劇而一度走紅的徐少強,而幕後的二位,則分別是擅拍武俠片,深受敬重也深具資歷的徐克先生和徐小明先生。關於徐克及其作品,筆者已在"我與武俠的淵源"一文中略有介紹,這次因著近日亞視重播"鐵膽英雄"一劇的機緣,也想略談談另一位"大俠"徐小明先生及其作品。

  先略敘其生平,據說他出生於粵劇家庭(跟成龍七小福那樣,也兼具有深厚北派京劇武術底子),自幼生活清貧,又據其自稱,在被引薦加入當年的麗的電視之前,一度曾在工廠打工,幫補家庭生計。進入電視圈後,命運隨即發生重大轉變,從此嶄露鋒芒,由幕前漸轉職至幕後,任監製後更為麗的電視製作出多部不論收視與口碑都不俗的經典電視劇,如"大地恩情"、"大俠霍元甲"、"陳真"、"再向虎山行"等等。而其中又以"大地恩情"、"大俠霍元甲"最為膾炙人口──在眾多本地經典武打影視作品中,一向有幾大長青題材,分別是:黃飛鴻、方世玉洪熙官、霍元甲、陳真及馬永貞等深入民心的傳奇故事,而徐小明業已拍過其中三種,唯獨黃飛鴻與方世玉故事似乎尚未涉獵。有趣的是,另一位"徐大俠"徐大導於上世紀九十年代卻獨以"黃飛鴻"一片攀上事業新高峰,該片亦成為了港片中深具代表性的經典名作之一。

  以上的電視劇作品,筆者在當年大多都曾看過,感覺是,除了貫徹了徐氏一貫硬橋硬馬的陽剛勇武俠烈風格之外,還表現出了他在戲劇場面,戲劇張力,角色人物設計上,等等的特殊才華,以至愚見認為,其作品也像著名劇神韋家輝昔日電視劇作品那樣,足以成為學習電視編劇者的上佳教材。即以"鐵膽英雄"一劇為例,眾多角色即設計得相當特別(如花旦何家勁,竟然是神秘俠盜"一陣風",董驃飾演的仵作九,隱身市井,其實是一位風塵高手異人,他如梁小龍飾演的"小霸王",原本不務正業,慣於作威作福,遊戲人間,結果改邪歸正,洗心革面,卻立即遭來慘變橫禍,又有因一陣風而被削職捕頭,從此畢生矢志復職的傻憨滑稽老人曹達華等),且在各人物關係之間成功塑造出各種能吸引觀眾的傳統戲劇衝突。

  編、導、演之外,徐先生還有另一種才華,是唱歌。不過其歌路跟鄭少秋、尹光、鄭錦昌一路,都屬粵劇式老式唱腔,不但在今日年輕一輩耳中聽來,十分不合時宜,即在十多二十年前,一度亦成為傳媒中人之笑柄,如鄭中基就曾在電影中惡搞過其早年歌曲"青春痘"。若問,同為粵劇式唱腔,為何鄭少秋卻大受受落,而獨徐小明卻待遇相異?我想唯一原因,可能只是後者在型象上一向難及前者之風流瀟洒俊帥,廣入民心而已。


  筆者在多年前任職編劇期間,曾與徐先生在會議中也有過數面之緣,深佩其時業已退居行政要職的徐先生仍然思維敏捷,保持一份超於常人的敏銳戲劇觸覺,證明浸淫此圈多年畢竟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2015年11月10日 星期二

亞視的"新不了情"

  亞視"本港台",不是"歲月留聲",近來居然在深宵重播一套上世紀1983年的舊劇"新不了情",本來也沒什麼,但偶然下卻讓筆者在劇中難得地重新看到兩位久違了的港片女演員于嘉希,及陳佩茜的演出,端的頗為驚喜,感覺有如重遇兩位久違了的舊相識──二女雖然並沒成為過什麼大明星,但若作為老港片迷,應對她們留有相當印象。

  先說于嘉希,乍看畫面上的她,一時還真難以從腦海中搜尋出她的名字來,直至翻查網上資料,方才重新拾回一點點記憶。據資料顯示,昔年她只曾為卲氏拍過有限的幾部電影,一度成為新一代的青春女神,但隨即如曇花一現,不知什麼緣故而銷聲匿跡,一直至今。實在誰也無法想起,她在當日閃電當紅之際居然拍下了亞視,不,應是麗的這齣電視劇。說起這位女演員,其外型委實頗為青春可人,甚堪造就,唯一缺憾可能是演技生硬,以及生就一把美女大多具有的"老牛"聲線。


  夠不夠索?

   註:乍從劇中再重睹這位久違的"昔日女神"芳容,驀然覺得很像一個人,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像誰?直至某日,腦中終於"叮"的一聲,記起來了!是陳寶蓮,沒錯,就是她!



  是不是有七八成像?咦,再看看網上找來的附圖,怎麼看著看著,這位已故的艷星,看起來又有幾分像熊黛琳的味道?

  而陳佩茜,記憶所及,在當年曾拍過多部港片,其中多屬"靚妹仔"之類的社會寫實片,也包括了其時新浪潮導演的若干作品,後來亦曾加入卲氏。而在片中多演出一些叛逆壞女孩的角色──又,據資料顯示,她還是一名中印混血兒。不查不知道,她拍過的最成功代表作應屬單慧珠執導的名片"忌廉溝鮮奶"。




  此外,戲中的三位男主角,一為趙煒林(不知何許人,顯然即在當年所拍過的知名影視作品亦不多),一為楊仲恩(昔日一位麗的半紅不黑男藝人,今日觀眾相信記得他的已不多),另一則為已故的黎漢持。

  有點可惜遺憾的是,在網上輸入搜尋"新不了情",幾乎已難以翻查出麗的電視當年這部劇的資料,能找到的,若非爾冬陞那部成名電影,便是後來中台兩岸都曾拍過的同名電視劇──麗的電視當年的主創人員,不知算不算改壞了劇名?


  是夜看了此劇的一集,當看到劇末播出的幕前幕後參予名單,居然也有一點點意外發現,原來此劇的編審是鄭丹瑞,而主題曲的作曲人是盧冠廷──這首主題曲旋律悅耳,又易於上口,的確值得一聽。看來倒是一齣頗具懷舊意義的劇集。我認為,亞視的"歲月留聲"看來應多點搜羅這類作品來作重播。

2015年11月2日 星期一

由蕭才子得到的一點啟發

  前文曾引述過蕭才子近日駁斥陶才子終日掛在口邊批評中國人,漸已成為名言的"小農DNA論",並指斥此論其實"並無意義",再如名作家柏楊在"醜陋中國人"書中曾企圖歸結出的中國人幾種醜陋民族性:"髒、亂、吵,愛窩裏鬥",蕭才子亦認為並不僅屬中國人所有。然後,他提出,中國人的虛偽,才應算是更具代表性的一種民族特質──理由是,中國傳統社會,一向都把道德的價值和準則都抬得太高了,高得以至讓所有平凡的凡夫俗子,根本完全做不到,於是大家就只好一窩蜂地被逼變得虛偽起來了"如設宴招待別人,明明已用盡心思,極盡奢華,但口中仍不斷謙稱‘酒微菜薄’"(大意)。

  以上,其實在一位個人頗尊崇的內地名學者、作家易中天先生的著作中早已有所論述過。而記得在其論述中,除此一點外,還概括地闡析了中國人特性中另外很重要的兩點:愛面子,和慣以家庭、家族為本位。

  不過,且慢,即使是虛偽、愛面子,慣以家庭家族為本位,豈不然又可謂純為中國人所獨有者?光說前兩點,以我所粗知,日本人也正是以這兩點而聞名於世的。如日本人一向在社交場合中禮數多多,與人見面分手,都要深作鞠躬;吃飯前甚至要雙手夾著筷子,先講聲"我唔客氣啦"等等,用得濫了何嘗不也是一種很大的虛偽?至於說到愛面子,一個老生常談的關於傳統日本男人的道聽塗說傳聞是,日本的男人在職場下班後,如果缺乏與同事上司間相約共往居酒屋等happy hour摸酒杯底的應酬,而太早回到家中的,往往會被妻子視為工作表現失敗,從而看不起他的。於是,有些男人下班後,即使並沒有與同事間的應酬相約,也只好想方設法讓自己在外頭獃上一段時間才回家──這算不算是愛好面子的某種表現?此外,也有種較古老傳統觀念,總認為日本女性在婚後仍然出外工作是一件丟臉的事。固然,有人可反駁,這通通都只屬以往傳統,但試問這種何嘗不也能應用在中國人身上?好了,不光說日本,就是放諸如南亞印度,以至西方國家的民族,何嘗也沒表現出過像這種為死要面子,而千方百計要擺擺排場的例子?

  中國人的道德操守觀念是真的舉得太高了麼?這問題似乎真的有點不大好說。我試想想,世界上現存各大宗教的所提倡的種種古老道德規範,在今人看來,試問又有哪一種不屬於"抬得太高"而難以做到的?如提倡"平等博愛"、"寬恕敵人"等等。


  由此我想到,現今人人掛在口邊的"民主"、"人權"、"自由"等崇高普世價值概念,是否亦類近屬於這種在人人口中都被提得很"高",但在基本上都根本不能達到普遍理想化實現實踐的"虛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