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是狗？

　　因為一位內地小童在港鐵車廂內進食，居然引發出內地知名教授孔慶東大罵”香港人是狗”，從而再度掀起一番軒然大波，爆發新一輪中港對立罵戰，真的不免令人有點意外、惋惜與悲哀。

　　在地鐵車廂內吃東西，表面看來本來只是小事一樁，說是茶杯裏的風波亦不為過，唯據筆者所了解判斷，真正引發衝突的潛在因素自不僅此。有人或會歸咎於港人因為內地人不斷來港產子分薄本地社會資源、把樓價炒高，財大氣粗，囂張跋扈，又處處做出不文明行為等等，積壓不滿已久，再加上剛剛才引爆出全港怒潮的D&G只准內地遊客卻不准港人在門前拍照事件效應，以至才會借這一起小事件通通爆發出來。可以想見，但凡人與人之間的種種矛盾衝突，少不免是由日積月累的小問題疊加而起，從而再將問題無窮放大而成。

　　老實說，我認為在此次事件當中，本來是應該”各打五十大板”的，那是說，不管香港人內地人雙方都是存在互相歧視的成份的。而據了解，就這次事件，爭執雙方顯然都出現了態度上的問題，以常識判斷，很多人與人之間的日常矛盾衝突，往往正是因此而起的。內地同胞嘲笑港人說普通話蹩腳，而香港同胞則似乎有點小題大做，氣量稍欠，因為那幾位內地同胞初來乍到，可能真不知道港鐵內有不准吃東西的這一規矩。

　　有人又會批評，為何港人自己，或外國人在港鐵內吃東西，卻不見有港人挺身而出，偏偏是針對內地人？但這種說法明顯是以往已談及很多次的”賊喊捉賊”邏輯，此處已不想再贅。

　　然而孔教授對事件作出的一番激烈評論，卻非但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把整件事予以升溫，放大到另一層次，終至挑起了另一輪新的矛盾衝突，猶如火上加油，做法就無疑殊為不智與不可取。想來挨年近晚，孔教授刻意向香港同胞送上這樣一份”大禮”顯然是有點故意找碴，大概這個新春想被人問候一下開開年？如其言論中指香港有很多人人心仍未回歸，仍在內地人面前自居優越位置等等。他在言論中亦曾提到隨著北京、上海等城市的崛起，香港已逐漸喪失在祖國中的優越位置，所以香港人憑什麼自以為比內地人優越？又提到香港的食水蔬菜等供應，均需依賴於大陸，指香港人如那麼看不起內地人，何不乾脆斷絕與內地關係，去求自己的”英國老爹”云云（大意）。就以上種種，我以為純粹就是一種刻意挑起對立矛盾的說法。固然我十分理解到孔教授的立場，只是出於一番訴諸情緒的義憤，要為內地同胞打抱不平之意。可是若要訴諸情緒的話，請孔教授也不要忘記，同為中國人，大陸同胞比起香港同胞也從來不見得是好得了多少的？除了現在財較大氣較粗之外，似乎也沒什麼能值得向香港人誇示驕傲的？至少像早些年發生過的無數假食品毒奶粉充斥、佛山小悅悅事件，就不見得會發生在香港？更不要說，有不少大陸同胞已逐漸把香港人譏笑歧視為”港燦”。

　　至於說到有部份香港人經常以香港人自居，卻恥於自認為中國人，雖則筆者自沒資格代表全體香港人說話，唯以我估計此類人應不會佔多數，而即使佔的是多數，此等行為也不過只屬自欺欺人罷了，也根本不值一提。皆因誰也根本無法否認香港是中國一部份這事實，即使這種人多已入了外國籍，也根本無法改換得了自己的血裔－－一般我們在日常口語中所指的什麼國人，通常都是以族裔為指涉範圍的。若說到地域觀念重，則可能較為接近事實一點。但若據此就說”很多”香港人便是漢奸走狗賣國賊之流，敢問根據何在？試問今日有”很多”香港人在搞港獨，或支持疆獨藏獨，加入法輪功，或向外國人出賣國家機密麼？參看一下近代史，把內蒙、東北、南海等地主權以至釣魚台一一斷送予鄰邦的人，非但不見得是香港同胞，反而正正是中共當權者吧？不錯，香港一向是有著所謂遊行之都的稱號，觀乎近年，也確實有點人權泛濫的現象，唯這個問題卻根本就不能與國家民族意識問題混為一談。因為這只是一種世界大潮流大趨勢。

　　事實上，像以上種種看法並不新鮮，筆者以往早已從部份內地人士包括一些內地親友口中聽得不少，在他們眼中，香港人似乎總是一群”吃裏扒外的養不馴的孩子”，總是數典忘祖，崇洋媚外，又忘本又無民族血性，尤其是”人心未回歸”這一句更已用得很濫，但只要想深一層，這句話其實也頗覺無稽，很簡單，敢問中共建國以來，就連祖國同胞自己又幾時試過真正”人心回歸”了？敢問祖國同胞們這些年除了一波又一波的窩裏鬥、烏煙瘴氣，禁之不絕的官商貪腐，和集體性的為賺快錢而不惜毒害自己同胞，又為自己的偉大祖國真正貢獻付出了一些什麼？還一再用什麼”發展中國家必經此一階段”來作開脫遁詞－－對了，要是如此，為什麼卻又不能採用類似準則來包容一下香港人，說香港同胞只是在經歷一個”殖民地過後的必經適應階段”而已？

　　而且也用不著孔教授來多說，我相信大部份的香港人，自從政治回歸這麼多年以來，即使再封閉無知的人，也早已對這種時不予我的形勢有了一番充份了解與認知。問題只是，香港人在甘心屈服於這種經濟大氣候壓力的同時，卻多半並不甘臣服於內地的那一套政治體制及文化體制。兩地之間的諸多矛盾衝突遂由此而生。正如在很多粵語長片中當反派角色以各種不當手段佔有女主角之後，常常出現的對白：”你能得到我的人，卻得不到我的心”！

　　說到香港人普通話說不準，自有其先天性的因素問題，本來就沒什麼好嘲笑的。反過來我們若要求一個以普通話為母語的內地人士來字正腔圓地說廣東話，難道又能說得一個準嗎？誰也應該明白一個基本事實，一個人長大後想學好、說準一種母語以外的語言，往往都是困難得近乎不可能的－－眾所周知廣東人說不好普通話，多半因為不習慣捲舌，以至舌頭捲不過來，而北方人說廣東話，則多半因為太習於捲舌而不習慣合嘴收音（普通話多是開口送音的），唸不準那些入聲字音－－而如孔教授所言，中國人就有義務說好普通話，很遺憾，那大概只能屬於理想範疇，據我所粗淺理解，就連我們當年的偉大領袖孫中山先生，以及毛澤東，都似乎說不了一口標準純正的普通話吧？所以，任何人若以自己出生以來便熟習的母語來考量並沒有從小便熟習這種母語的他人，或向別人誇示有多了不起，無論如何都是不公平和膚淺無謂的。

　　不過話說回來，據這位孔教授話中原意，畢竟仍留有餘地，充其量不過是指”很多香港人是狗”而已－－其在事後接受媒體訪問時所作出的辯解大概亦有這種意思，但卻堅持拒絕收回言論。不過話既已出口，收不收回也只屬有點多餘的門面問題罷了，好比先摑別人一巴掌再來道歉，即使他真肯把言論收回，也已變成像是佔了便宜又賣乖。我以為香港人也犯不著為此而多加計較。像以往，不是一向也曾有很多人指”很多”中國人都是豬，是低等民族，甚或”中國人都是勇於內鬥，怯於外鬥”諸如此類的言論嗎？像此次事件，就明顯正是中國人勇於內鬥的一項明證了吧？但由此就引伸出香港人甘於做”英國殖民地的走狗”的結論，未免就太快了一點，也太偏激了一點。而且動輒罵人是豬是狗，跡近叫板罵街，除了情緒發洩之外，又會有什麼實質意義可言？

　　可嘆中國人本來已是一個慣受歧視的民族，大概因此總有點心理不平衡，稍有機會在自己同胞之間也總要來互相歧視一下，你罵我是豬，我罵你是狗？有錢人歧視窮人，少年人歧視老年人，男人歧視女人，女人歧視男人，聰明人歧視蠢人，天天都在不斷發生，如果稍遇歧視便青筋暴現，卻不懂先行自我反省一番，那大概就只有一輩子也繼續受人歧視的份兒了。人們總說，一個人對被歧視反應過敏過激，是一種欠缺自信的表現，如此看來，通過這次事件，可以看出不管是內地人或是香港人，雙方都存在這種毛病。固然，不能排除確有部份香港人對內地同胞存在歧視心態，但既然部份內地人也的確存在一些歧視港人的心態，那麼你歧視我，我也歧視你，大家就只能算作互相扯平好了。

　　如前所述，孔教授自言”說好普通話是義務”，因此說不好普通話，充其量也不過是盡不到義務罷了，不見得是什麼大過失；而相比起來，在地鐵內吃東西，雖也是小事，卻明顯屬於違反了明文禁止的法規，嚴格來說，與在地鐵內說粗言一樣，是該被處罰款的。兩相比對之下，其中是非輕重可謂立見分明。不知孔教授在借此事件放言批評港人之初，又可有先想及過這一層？何不試想一下，內地同胞既連這種明文法規也不知要遵守的話（地鐵每節車廂內都是設有清楚圖案標明不准進食的），那就更不必指望他們可以遵行什麼較抽象的義務了？再想想如果雙方易地而處，換成香港人在內地公共交通工具上做出這種違則行為，我估計內地同胞多半不會挺身指證，只會熟視無睹，即使有人挺身而出，我相信香港人也多半不敢那麼”大聲夾惡”，還反過來要對方說廣東話，而又嘲笑對方廣東話說不準的！

　　最後還想總結補充一點，無論如何，片中所見的港男港女，挺身而出指證別人不遵守規則的行為，即使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管其出發點與動機如何，始終都應是值得予以一點肯定和讚揚的，決不能被認為是”多管閒事”，正如那位港女話中所帶出的”小事也做不好，怎做得了大事”之意，的確說得很有道理，也很值得深思。中國人多少年來就是因為慣了對事馬馬虎虎，不拘小節，以至常常受外國人詬病，也間接導致今日道德瀕臨喪盡的境地。大概，大家早已把好幾十年前胡適先生寫過的一篇發人深省的”差不多先生傳”中的喻意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以下轉引自youtube在內地童於地鐵內進食引發的”中港大戰”的附加事件概述及對白詳錄，如果屬實的話，整件事的肇因，似乎應該是那好幾位內地女遊客先嘲笑香港人說普通話不準的囂張態度所咎由自取的（不過話說回來，那句”還用英文說sorry，真厲害”也未免是顯得狗眼看人低了一點，看來只是為了向對方嘲諷自己普通話說不好的反擊）：

　　視頻涉及的事件發生在1月15日下午3點，一列從九龍紅磡出發、開往羅湖的港鐵東鐵線列車上。8名內地遊客連小孩、帶行李準備離開香港，同車的包括30歲的港人韋先生及女­­友。


　　其中一位內地母親，把乾脆面（註：應為點心麵）倒到她女兒手裏，小姑娘捧著吃，過程中不小心有乾脆面灑落地上。港鐵列車上禁止飲食，韋先生見狀，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對不起，這裏不能吃­­東西。"


　　由於視頻所拍攝到的，是雙方陷入爭吵僵持、並喊來港鐵職工的階段，之前的那部分不得而知。韋先生17日在網上交代事件過程並回憶說：說了那句話後，小孩子就不再吃東西了，­­不過她媽媽反駁說我多事，她的同伴則嘲笑我普通話太差，她都聽不懂。


　　韋先生18日晚接受新華社"中國網事"記者採訪時承認自己普通話不好，但是在當時情境下無法忍受對方的說法。"我一下子就火了，這是看不起我、看低我。"韋先生隨即用廣東­­話反擊，他女友也加入爭吵。


　　有香港乘客見狀試圖阻止說，自己做錯事還要吵，要不然叫港鐵職工來。隨後，港鐵職員上車向雙方瞭解情況。過程之中，小姑娘說："應該是老媽不對吧"、"都怪我"。最後，港­­鐵職員在第三站九龍塘站把雙方都請下車，解決爭執。


字幕：


大陸女：講清楚就行了嘛，是不是？ 你有那麼大事情嗎。


港 女：就是不是大的事情 這麼小的事也做不好。


大陸女：不好現在知道不就行了嗎？還要怎麼樣？


？ ？： 別吵了，跟他們吵沒有用？


港 女：叫她們都叫下車瞭解。


港 男：我們不怕浪費時間。


港男對乘務男：他們在這裏（車廂裏）吃東西 把點心面吃的到處都是。 我和她們說不能吃東西。


大陸女對乘務男：因為孩子剛上車 孩子不知道


港男對乘務男：然後他們就罵。 這裏是香港的地方。


小女孩：應該是老媽不對吧，姐。


港男對乘務男：我們告訴他們不能吃。然後他們就罵我們。你發張告票給他們。


乘務男：你們哪位道歉拉。


大陸女：sorry
（註：大陸女這時一改態度，向乘務男說sorry，顯然也表示自己知道理虧做錯，可以想見如果早早肯表現出這種態度，事件應不會發展到這一地步，可惜中國人似乎總是欠缺這種真心反省認錯的風度與傳統）


乘務男：你不要和我sorry。


港男（乘務男？）：還說英文sorry 真厲害。


大陸女：講廣東話我聽不懂。


乘務男：這些東西是你們的嗎？一會先下車。


？：好我沒問題，我絕對沒問題。


乘務男：你們一起的嗎？


大陸女：聽不懂


乘務男：多少人啊 下一個站下車。


大陸女：好好，下車。


乘務男：我們這裏不讓吃東西的。


大陸女：聽我講 大陸女B：你讓他給你解釋解釋


大陸女：一上車 孩子因為不知道 我們趕緊就制止他了。


乘務男：OK 下一個站下車。


小女孩？：不怪我


？ ：不怪你不怪你-


港男：剛才我看見大人也在吃 你要受譴責的)


大陸女B：我們不知道


大陸女：你不要再說


港男？：一起下車，不用和他說 這些大陸人都這樣。下車


大陸女：下車罵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