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使人廣博,寫作使人細膩--李怡

我最喜愛的武俠作者

  • 馬伯庸
  • 喬靖夫
  • 梁羽生
  • 古龍

2014年7月28日 星期一

泛道德潔癖

  最近,有人揭發出"幫港出聲"召集人之一周融先生持英國護照之事,並企圖借此質疑抨擊其人格、道德,以及其聲稱愛國愛港的矛盾立場。周先生亦已直承其事,但卻聲言決不會放棄本地居民國籍身份。其實,我以為,先撇開對周先生近期的理念主張是否認同,這些抨擊與質疑,根本就沒有太大說服力──我從來一直認為,一個人即使持有外國國籍身份,只要他身上流有中國血脈,也有一份真摯的關懷國家、關懷香港的心,是一點也不妨礙他站出來,而為自己所堅信的政治理念發聲、行動的。正如以往,也一樣曾有傳媒不斷揭露,有若干政府高官自己及家人,都持有外國護照,以此來質疑其誠信度,尤其在當年國民教育爭拗期間,更有教育局官員曾被質疑自己子女都在外國唸書,指責他們既然那麼支持國民教育,為何不讓自己子女"首當其衝",留在香港接受國民教育,以作楷模?我以為,這都是犯了泛政治道德潔癖的毛病。

  首先請想想,若依此邏輯,是否外國人便完全無權對中國或香港事務說三道四呢?如答案是否的話,那麼持外國護照的香港人,我們又有什麼理由,指他們是沒有資格來插手香港公職事務的呢?反過來說,即使沒持外國護照,百分百的香港人,難道我們就能百分百保證肯定,是一定會效忠香港,效忠國家,而所做一切,就可穩佔道德高地了嗎?顯然也未必。

  周先生近期所發起的"反佔中簽名運動",不管其動機為何,政治立場為何,最後大家都只應該服膺於事實與道理,即使要質疑抨擊,也只該由這方面著手,如質疑抨擊其論述依據與公信力等等。至於其他任何政治抹黑手段,顯然都屬不當、不公與無謂。情況一如近期也有傳媒揭出壹傳媒大亨黎智英,在過去曾不斷向泛民議員作政治捐獻相若,我同樣不認為那有什麼大問題。收取了政治獻金,不代表立場即有偏頗,即使獻金是來自外國勢力,雖然那足夠構成了一定的嫌疑。然而,嫌疑只是嫌疑,一旦未獲確鑿證據支持,似也不宜輕易把人入罪。


  最後,嘗試總括一句,要判斷一個人是否有資格為國家,為香港發聲表態,我以為是不該單以其人是否持有外國護照或居留權,是否別無出路,只能與國家、香港休戚與共為唯一準則的──如才子所言,若出發點只是崇優,崇尚外國生活制度、社會制度難道又有什麼罪?正如有人可以全不認同中國的專制政治制度,生活模式,也毫不妨礙他們熱切關懷國家與香港事務一樣。舉一極端例子,如有人提出,凡聲稱愛國者就必須在生活上完全採用國貨一樣,乍看起來,似乎是無懈可擊的邏輯,但只要細心一想分析,就可明白看出,那只是論者故意有心為對方提出的一個最高道德標準,有如我們提出,凡聲稱愛國者每遇國難,便必須義無反顧為國捐軀那樣──而我們必須明白到,最高標準,很多時並非必然的唯一標準。凡事以最高標準去衡量別人,卻只以最低標準去衡量自己,便即是寬以律己,嚴以律人。坦白說,批評周融的那些人,不妨捫心自問一句,自己要是有機會有條件的話,自己是不是也會削尖腦袋,去爭取持有一本外國護照以作保險?

2014年7月16日 星期三

由躁狂說起

  好幾個月前,一位從事服務業的仁兄曾在閒聊中向我提及,感覺現在的香港人真的好像越來越是暴躁了,如他剛剛便目睹了一位顧客因小故而大動肝火,跟另一位顧客互相推撞,幾乎大打出手。固然,像這種街頭小衝突,在今日簡直已是無日無之,見怪不怪,幾已到達了叫人麻木的地步,以至不止香港,便是在世界各地,即便是"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也早已是不足為奇。

  那位仁兄簡單地把一切歸咎於香港人生活壓力實在太大了。這一點,當然無從否定,但筆者就不禁要問一問,在筆者還是童蒙期,父母輩還在為生活著力打拚的年代,生活壓力難道就不大了麼?那時代的香港人比起今日的香港人,難道不也一樣暴躁麼?我自己稍為想了一下,腦海中立即浮現起幼時家裏父母兄弟姊妹間,經常都在吵吵鬧鬧,互相鬥氣中過日子的種種回憶,以至可以說,那段日子都早已烙印成為了我的一個小小的童年"陰影"。答案可能是,那年代的人們,當然也有可能有部份是極躁狂的,然而在我感覺印象之中,即使再怎麼躁狂,也總教今日所見的人來得較為內斂、克制──這裏面我想可能或會有一點自信是否足夠的成因在。只因那年代的人,一般生活都不富裕,而且知識水平與見識水平都比今日普遍為低,所以凡事總會比較心怯、忍讓一點,沒有那麼一份自以為是的"理直氣壯",又或者越想越歪。又想起,記憶中那年代又好像的確沒有像今日社會上那麼頻密地發生那麼多的倫常慘案、精神失常者胡亂殺人傷人案等等。當然,要認真深入分析下去,那可能還需要一些專業的社會學、心理學的角度和知識。

  但據我一點小小觀察,躁狂"病"的確是帶有相當傳染性的。一個人長久在四周充斥著躁狂者的環境中生活,日積月累,總難免會受到一定影響──我自己即是活例。所以,曾有很多人提及過,今日議事堂上、遊行示威中幾無日無之出現的激烈場面,又或電視電影中常常過份渲染的鬥爭文化、語言肢體暴力等等,會"教壞細路"。反對者則經常會提出一個辯解理由:"今日的細路邊有咁易教壞?"首先,我想說,所謂"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因此以上辯解理由根本不成立,若然成立的話,則社會上種種正當的教育似乎毫無必要。再者,我認為這雖也有點像雞與雞蛋孰先孰後的老問題,但說到底始終是互為因果的。而更大的問題是,情況似乎無可避免,只有一天一天惡化下去的結果。而且也像很多病態、壞習一樣,一旦養成,是絕難徹底根除根治的,唯一能寄望的有效解決方法,只有將惡化程度盡量減輕減低而已,也就是說,臨界點早晚會到,所以很多時,解決問題的方法雖然不是最終解決方法,至少也是最逼切而可行的方法。


  據我的小小觀察,現今社會上似已有越來越多人相信,只有鬥爭才是解決問題唯一方法──固然,現在也有很多人提出非暴力抗爭的理念,但不論是鬥爭還是抗爭,歸根究柢,還是存在著你死我活的敵我矛盾。一個人若是一直堅定不移,相信"真理"絕對掌握在自己手中,有時可以是福,但有時也可能是禍。忽發奇想,今日人們普遍絕對相信民主是最優勝的制度,但也正如古代人一度曾經相信太陽是圍繞著地球運行一樣,誰又能確保,千百年以後,將有另一種更優勝的制度被提出來,而且是更為廣大人民所接受的?請恕我就是個懷疑論者,不易相信世間有所謂絕對真理,絕對正義的一回事。

2014年7月10日 星期四

無題

  "熱血公民"的黃洋達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大聲疾呼要打倒共產黨,然而相信不用歷史來告訴我們,我們也知道,要推翻一個根深柢固的政權,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縱然在近代史上,在若干國家都曾有專制政權在人民力量反抗下一夜垮台的事例,但以中國目前情況看來,同樣的事例要發生在中國,又似乎未可樂觀。

  首先是,中國幅員廣闊,人口眾多,這就意味著民心所向也是絕難趨向一致、一統。其次是,在國家內雖然出現諸多貪腐現象,卻似乎還未腐爛到足以讓政權毀滅的地步。再其次,是一個很多人都曾想到過的問題,即使有天真能打倒了共產黨之後,又如何?誰又能確保,讓老百姓相信,日子真能比現在過得更好?民主改革的路往往是艱苦而漫長的,以很多國家為例,經歷的陣痛往往可以維持很久,請問廣大的老百姓們又是否已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去迎接這陣陣痛?

  不過話說回來,事實上,筆者也對中共政權從無半絲好感,如有人真有實際計劃,有組織地去革掉它的命,絕對也樂觀其成──不錯,與其這樣拖泥帶水,無了期跟它這樣乾耗下去,我倒寧願如此!反正不負責任說一句,不管中國將來是興也好,衰也好,吾生也有涯,恐怕也已沒機會看到了,至於說到後代子孫,以我一個凡夫俗子,也根本已無能力為他們做出一些什麼。

  這個月在香港發生了很多事,個人一直冷眼旁觀,自知水平或許有限,未敢輕易發表意見。如七一夜的"預演佔中"一幕,當我看到有位年輕學生在留守期間拿著手機,熱淚盈眶,語帶哽咽地致電母親,叫她不必擔心(大意),完全擺出一副既悲壯又煽情模樣,那剎那,老實說我真難禁有點"起雞皮"之感。相似的畫面,叫人不免聯想起當年北京天安門的情境。猶記得八九六四,當年也曾有人批評吾爾開希穿一套睡衣會見國家總理李鵬;也曾有人批評柴玲等學生領袖,在最後一刻堅決不願同意學生從廣場撤退,致釀成最終的悲劇結果等等……也許自己真是已因年紀關係,早已喪失掉一切激情,所以根本再沒法去理解這些學生、年輕人們的想法,也沒資格去批評他們。甚或有人會指我為冷血、無知、刻毒、涼薄──正如黃毓民在議會擲出玻璃杯後,面對記者質詢時,也盡可囂張而不客氣地譏刺記者:"以你們這些人的心態,所以便注定永遠要做奴才!"(大意)

  不知道黃毓民之流的這種做派,又可否代表了現時大部份這些較激進的香港市民的心態作風?即是,一遇不同意見,便即奮起猛烈抨擊,或作出刻毒諷刺謾罵,"有佢講,冇人講"。不過當然,世事也不見得便是任何人說了算,如你說別人是奴才,別人便是奴才的。任何有理智的市民應可有能力判斷出,如只因質疑他在議事堂擲玻璃杯有可能犯法,便屬奴才心態,是作出了如何荒謬的偷換概念?

  近日有諸多團體支持警方在七一當天嚴正執法,也有"幫港出聲"發起反佔中簽名行動,均遭受到"激進派"的大力譏刺抨擊,有種感覺,似乎這種所謂"建制派"的聲勢力量,近日反而淪為了被打壓的弱勢。竊以為,像這樣發展下去,長久而言,對"激進派"的爭取主流民望支持,可能並非好事。一味強調打壓強權,反抗強權,殊不知到頭來自己有可能只會淪為另一個新的"強權"罷了。這實在是最令眾多"反激進"市民最為擔心的一點,亦是其最難自圓其說的一點。難道這也正便是政治最矛盾,最令人感覺黑暗的一面?

  佔中與反佔中雙方,近期很明顯都在互相角力較勁,企圖拉攏民意、印證自己一方有充份民意支持,但歸根究柢的是,民意最終又豈會是一面倒的?誠如黃毓民等激進議員,在代議政制的選舉制度下,只須爭取了一定的足夠票數,便足以當選成議員,若認真推究起來,很可能也跟功能組別議員的資格沒太大本質上的分別。也許,這正是民主社會必然經歷的進程,處於對立的雙方陣營,每每都會有意無意地騎劫民意。民主,似乎的確是一門極複雜學問,每一位香港市民,都必須要好好問自己,是否有足夠質素玩得起這個遊戲?情況正如前言那樣,便是要推翻共產政權,也必然要準備付出一定的代價。


  世界上任何民主制度直到目前為止,似乎都難以避免出現一大弊病,就是導致社會出現極大分化。至於分化到底是好是壞,亦一向存在兩極的說法。也許,所謂變幻是永恆,所以分才永遠是常態。以此觀之,即使激進派的激進改革有天取得成功,也不會是最終的成功,因為整個人類社會,終將無可避免呈現分裂再分裂的態勢。說到這裏,我似乎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好像並不太相信支持民主社會?也許是吧,不過也許這也該歸咎於這幾年所謂"激進民主派的種種表現行為所致。似乎他們的行為越是激進,反而越是讓我們對民主社會的信心出現種種動搖,而足以成為反面教材。因為,他們予人的印象永遠只在刻意擴大矛盾,而不是在削減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