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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29日 星期二

陰霾兄弟幫--"掃毒"

  在剛結束的本地電影金像獎典禮中,"一代宗師"成為了大贏家,囊括多個獎項,包括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編劇等。而在是屆競逐最佳導演名單中,也出現了一個不多出現的名字:陳木勝──一位長期以來,風格有點像林超賢,一直熱衷於拍動作警匪片的資深導演。坦白說,個人以前,從來就不大會欣賞過他的作品,直至看了多年前他的"三岔口"。而這次,他憑以入圍的作品是"掃毒"。

  這個片名,其實起得真有點不敢恭維,很難提起觀眾的興趣,理由之一是,過往無數以警察對付毒販作題材的中外電影,我們早已看得太多,而在港片之中,令人印象較深刻者不可不算爾冬陞曾拍過的"門徒",及新浪潮時代由翁維銓導演的"行規"、梁普智導演的"跳灰"等等。然而,究其實情,本片的題旨並不在此,倒是著力在鋪排三位男主角(劉青雲、張家輝、古天樂)之間的情誼之上。在前文中,才剛寫及過"陽光姊妹淘",曾經想過,若把片中幾位女主角都換成男性,又將會變成怎麼一副樣子?固然,一般而言,男性之間的友情,總不會及得上女性來得那麼細膩、外露的。恰好,想起才不久之前,剛看了的"掃毒",遂不禁想到,這大概也差堪可作對應,跟"陽"片相映成趣的男性版:"陰霾兄弟幫"。尤其無獨有偶是,兩者同樣透過借用一首懷舊歌曲來作為時代標記和主角間的感情印記:在前者是英文歌"SUNNY",而在後者則是鄭少秋的"誓要入刀山"。

  猶更可作對應的是,兩片的結局。在"陽"片中,我們看到了一個頗帶童話味的美滿結局──死去的春花,居然分別為各位好姊妹預早留下了一份別具心思的遺產;但在"掃毒"片中,卻有著一個很有"吳宇森"式武俠味道的近乎公式化的浪漫蒼涼結局:三兄弟為力戰大毒梟,各自拚出了性命,甚至直到槍戰後瀕死的最後一刻,仍相視一笑,簡直完全把生死視作等閒。(註:結尾這場大槍戰戲份,端的頗有幾份吳宇森和杜琪峰作品的慣常風格,難怪有某種評論認為,陳導演是在向兩位前輩大導致敬)

  整部影片,前半部的確算是拍得相當不俗,既緊張、火爆,又氣氛逼人。怎料到了後半(當張家輝在泰國掉下鱷魚潭,看似必死無疑,而另二位男角則回到香港,不論是身份與在警隊中的職位,都面臨著極大轉變;再到五年後,張家輝居然大難不死,以泰國大毒梟"八面佛"女婿身份,和復仇者的身份再度出現香港之後),橋段似乎就變得有點過份離奇誇張失實之嫌,似乎又一次落入了港片常被詬病的所謂歇斯底里的失控窠臼之中。


  然而,擅拍這類片,大概已至駕輕就熟的陳導,在本片前半段顯然已表現出其對場面調度、視覺效果設計上的相當功力,拍出了可觀的水準。很可惜地,電影在後半段,始終淪為一定的俗套,瑕庛實不在少。但饒是如此,透過本片,畢竟仍能看到陳導這些年來在導演功力上的長足進步。也許,作為電影工業的局外旁觀者之一如我,根本就無法完全了解到,只要成功拍成一部電影作品,就是多麼難能可貴一件事。

2014年4月23日 星期三

停不了的中港矛盾

  中港矛盾衝突一浪接一浪。繼早前於廣東道有本地網民發起反蝗行動引發大罵戰後,上周於旺角街頭竟又爆發一宗"MK青年大戰強國人"事件,終於觸發了內地網民發起杯葛來港旅遊行動。

  根據網上資料提供,是次事件導因,源於一對內地遊客夫婦,讓孩子當街便溺,遭一名本地青年以相機拍攝,因而引起不滿,遂憤而出手搶奪對方相機記憶卡,主角吳姓的MK青年適逢路過,因看不過眼,加入拍攝,引致衝突升級,而據視頻所見,該名女內地遊客一度以嬰兒車撞向對方,青年不甘示弱,當即拉住嬰兒車,不讓夫婦離去,並最終報警求助。

  筆者在此無意偏袒任何一方,也無意扮中立持平,唯以上所述情況若皆屬實無誤的話,很顯然地,不論首先舉機拍攝的那位自稱記者的青年,及那對內地夫婦,都有一點做得不很妥當的地方,尤其是後者先衝動地出手動粗,當然更加難辭其咎──不過根據資料,這對夫婦事後已遭警方拘控。然而,平心而論,據相關照片及報道所見所知,該名內地母親在讓孩子在路邊便溺時,已曾先以紙尿片兜接──如果此為實情,則似乎又情有可原,未算過份,對方因此而舉機拍攝下來,未免又的確有點小題大做。雖則,據我對法律粗淺認知,任何人均有隨街拍攝照片的自由,但將心比己,以常情而論,任何人若無故被陌生人以相機拍攝,很自然都會有種很大的戒心與反感,尤其女性更加忌憚,如謂不然,不妨試試用相機在街上隨便向陌生人拍攝一下,看會引來什麼樣的後果。

  我實在不敢妄論雙方是非,只想先提出一個小小疑問,試問該名自稱記者的青年舉機拍攝別人時,首先的動機是什麼?(在這裏先討論動機我認為是有其必要的)如果對方真的已曾以紙尿片兜接小孩便溺,而沒有隨便丟棄地上的話,試問又犯了什麼大不了的過錯呢?何況隨街便溺的又只是一個還須坐嬰兒車的小孩,而且誰又知道閣下雖自稱為記者,拍下這些照片後又會拿來作什麼用途?就算青年當時曾出示了記者證,在對方並無犯法,或犯下任何違反普遍公德的情況下,似乎也無權去侵犯別人私隱。

  當然,我要再次強調,這對內地夫婦率先向對方動粗,始終是一種魯莽粗野而不可接受的行為。一旦如此,便任你有多少應被諒解的苦衷,也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面臨法律的制裁,這正是法治社會的"遊戲規則"。

  內地人在公眾地方隨處便溺,近日早已成為被抨擊得最多的一種普遍陋習。執筆前在youtube看過一段視頻,內容是有內地父親在上海地鐵車廂一角中抱著小孩便溺,也曾引發了與當地市民乘客的一番激烈肢體衝突。固然,這顯然是與部份中國人(也包括部份香港人)普遍的欠缺一份公德心所致,但這實在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耐心教化,才可慢慢改善過來的。比如說,以我日常觀察所見,香港人雖然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日子的教育,但今日的普遍公德水準,就已好像又比很多年前退步了一點,諸如亂闖行人過路燈、隨地吐痰丟垃圾、乘車打尖不排隊等等──久未曾返大陸,近來趁著復活假期返大陸一行,個人居然有種感覺甚至是,內地同胞的公德意識在某方面甚至竟好像比香港人還更進步了(當然,有人也會歸咎於,那是因為有大量新移民的融入香港所致),其中一個例子就是交通。以往大陸的道路交通情況,常令我們覺得混亂不堪,擁擠不堪,然是次卻親身體驗到,其在亂中也有一點序,倒不比香港,人人急著"打衝鋒"導致爭路爭了個焦頭爛額,我想,這可能也與香港地小人多車多的客觀條件,及內地生活節奏始終比較慢一點有著一定程度的關係。當然,也不排除那只是個別地區出現的情況──我所到的是珠海。反而甫回香港,便立刻在乘巴士時被人不客氣地打尖插隊--難道又可歸咎於,打了我尖的那個女人正是內地人?

  容或是一點偏見罷,但個人真的覺得,近十年八年來,香港人本身的質素,似乎也真比內地同胞好不到哪裏去,但若我們簡單地只把一切歸咎於新移民的大量融入,也未免有點不負責任之嫌:想想為什麼不是我們漸漸把對方同化,反而會是讓對方漸漸同化了我們呢?既是如此,我們又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何不先反躬自省,先設法提升一下自己的公德質素,先做好一點自己?隨處便溺,充其量再嚴重也不過只是公德問題、衛生問題,甚至有辱國體的問題;然而同胞之間互相輕賤,互相水火不容,豈不更加是有辱國體,貽笑大方的一個更值得重視的問題?


  最後,必須再次強調,這次事件中的那對內地夫婦,雖有若干地方值得同情,但所為絕不能接受,屬於"其情可憫,其理難容"。對於那位引發事件的主角之一,自稱記者的青年,我認為行為有點值得商榷,動機也確實太帶冒犯性與挑釁性。而那位路見不平,拔機相助的吳姓MK青年呢,行為則應受一定的尊重。至於內地網民要發起對本地的旅遊杯葛行動,我想已是多次事件積壓所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當日有本地人大罵內地自由行遊客是蝗蟲已埋下積怨種子,既種下其因,就必有其果。也既然香港人早說過,自由行所率先蒙受好處得益的,本非草根低下階層,今日杯葛所受的果,大抵也影響不及如我這等草根低下階層,既是如此,何妨就讓那些得益最多的大商家大財團以及本地政府來煩惱解決好了。

  註:此次事件,在內地被稱為"小便門"事件,事件之初,該名當街便溺小童一度被傳為女童,唯後來據報經本地警方澄清,實屬男童。有人即拿此做文章,不過我認為,不論是男童女童均無太大分別,不應影響我們對事件的正確是非判斷:不論是男童女童的私處被攝入鏡,為人父母者都必定不會感樂意的。更何況,拍攝孩童私處,極有可能觸犯到本地的"侵犯兒童色情條例",無論如何,都是極不妥當行為。當然,或有人會認為,該對內地父母既然可讓孩童當街便溺,暴露私處,則其他人為何沒有拍下來公諸於世的自由?這卻未免有點說不通了,舉例如有一位女士在酒醉或受藥物影響下當街脫得赤條條,這時若有人拿相機把其裸體拍攝下來並公開展示,就算在法律上能一時逃得了罪責,顯然也將逃不了道德和輿論上的讉責。既然自誇比內地人文明,為何卻又連這一點基本道德底線也不懂遵守?

  又,有意見認為,在香港鬧市要尋找公共廁所其實不難,我相信這絕對是"見仁見智"的一件事。誠如很多人也指出過一點,香港地雖然周街都是茶餐廳、商鋪,但這些茶餐廳、商鋪一般都極不歡迎非顧客來借廁所,甚且會刻意標明"廁所不外借"。固然,像比較知名的那幾家連鎖快餐店,如麥XX、大XX等是例外,問題是,有時這些快餐店也未必能做到"梗有一間喺左近"吧?至於商場,很多時廁所位置隱蔽轉折,間中更會上鎖,只提供給商鋪用戶使用。筆者身為出生於此的本地人,歷年也曾不少次飽受過這種人有三急,卻偏找不到廁所可用之苦,更何況是人生地不熟的內地同胞們?這就無怪乎,有內地網站近來乘時略帶調侃地為將赴港旅遊的同胞推出了所謂的"香港尋廁指南"。只不過話又得說回來,相比於要在內地城市尋找公共廁所,在香港似乎已是較為容易的一件事。

  無可否認,近年來隨著拍攝器材的不斷普及進步,動輒"路見不平"便即舉機把一切拍下來,以借輿論來把對方"公審"的風氣簡直已開始日呈泛濫之勢,這在某程度上雖然是件好事,但在另一方面,又確實很容易會造成濫用惡果。長此下去,似乎是弊多於利,正如一句老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次的事件,我認為正是本地青年因已習染於此種風氣下而不自覺地越來越過份"踩界"所帶來的結果。

電影"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終於抽空看了陳果導演的"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作為一個只著重看故事的受眾,首先的感覺和問題是,為什麼不能一次過把整個故事的上下集都濃縮地拍出來?反而花了約兩小時的篇幅只去交代上集的未完故事,而卻沒有標明只是上集?這對一心進戲院只為把故事看個端倪的觀眾而言,可能會有點欠公平與欠卻交代。事實上,對於欠缺耐性的個人來說,本片中段的有些篇幅確是有點拖得太長,也有點不必要,例如在茶餐廳中,各人分別拿刀懲誡那個姦屍犯那段。而另一方面,記憶中小說中有些頗有趣的細節,電影中卻又似乎沒有交代出來,如主角在小巴椅背發現那些耐人尋味的帶暗示性的懸疑圖案……看來,還未看過原著下集的讀者觀眾們,還須耐心等待電影下集的上映,才能得到一個圓滿的交代。

  不過儘管如此,電影在忠於原著的前提下,畢竟還算拍出了小說中的一點神髓和趣味。這年頭,能找到這樣一個既商業又有創意的劇本故事來拍成電影,實在已不太容易。

  在電影編劇而言,改編別人原著從來都不是易於討好的事,誠如陳導演在某次接受電台訪問中言及,看過原著的小說粉絲們,會認為小說本身已寫得那麼精采,作為電影改編的編導,根本就不須要改動什麼;但如果一板一眼,只跟足原著照拍,沒加入新的東西,又會有另一部份觀眾覺得沒有新意。如去年內地名製作人于正改編金庸的"笑傲江湖",就曾將東方不敗的角色,以及這角色與主角令狐沖的關係來上一個大顛覆,結果也惹來頗兩極化的評價。

  個人一點愚見認為,這當中的把握分寸有幾分關鍵需取決於原著是什麼類型故事,例如是以情節先行,還是人物先行的故事。如"紅VAN",我認為就屬於情節先行的故事,這類故事首要就該充份圓滿地展現和照顧劇情,而非如本片那樣,因為看似要有心充份展現更豐富立體的角色性格,而花費上不必要的篇幅──只除非人物性格與劇情是有著一份很有機緊密的結合。以上述"笑傲江湖"為例,將東方不敗角色來上一大顛覆,無可避免亦將把原著情節予以大幅改動,某程度上打亂了原著肌理。坦白說,對於陳導演"十年磨劍"後,剛拍過的改編李碧華小說的恐怖片"迷離夜"其中"驚蟄"那一節短片,並沒太大驚喜,原因可能就在於那故事根本很難讓編導有太大發揮。與今次感覺相反的是,我認為在那個相對較簡單而平淡的小故事中,編導反而更應著力於人物角色的塑造堆砌上(如"餃子"一片就做得不錯,不過當然,可能由於"驚蟄"篇幅所限,是一大限制)。然而,在該短片中,陳導反而花去相當篇幅堆砌出一些刻意製造恐怖,而效果又強差人意的視覺奇觀(如人頭飛入火鍋中,有如"死神來了"的刁鑽古怪死法),端的有點怪怪。

  以類型而論,過往在本地小說電影中,科幻驚慄作品不是沒有出現過(如本片中一句對白"香港邊有科幻?"可能只道出部份現實),只不過真正取得成功者確實寥寥可數。但正因如此,這片園地才更值得開拓,對於作者、製作人們為此付出的努力才更值得鼓勵。所以,本片絕對值得支持。

  至於,有些觀眾把片中某些對白解讀為政治諷喻,甚至認為片中的大埔,可解讀作整個香港的隱喻縮影,我認為這都只不過是源自"迷離夜"中"梁震鷹"的一點延續調侃而已,未可太予認真深究,強作解人。當然,也不排除原作者Mr. Pizza有可能真的寄托了某種這樣的寓意,但就算是,一切何妨亦只付諸一粲,當作一點政治幽默好了。其實,整部小說或電影,我以為最堪玩味和具代表意義者,倒是成功刻劃出了現代香港人的好幾種典型性格,和那些活靈活現的港味對白。近年的港片,似乎又從鐘擺一極擺回了另一極,一度牽起了回歸本土的小陽春,這的確是個可喜現象,這許多年,吸納了外地片諸多養份,也是時候該好好融會貫通,做回自己了──當然,今日這個自己,已非七八十年代的那個自己可比擬了。


  最後,也順帶說說選角吧,幾位主角如林雪、徐天佑、黃又南、任達華、李燦森、文詠珊、惠英紅,甚至李尚正、卓韻芝,那兩個面目可憎的配角古惑仔、那個被火燒死的"毒男"等,都選得很好,而且都演活了角色──只不記得,惠英紅那"神婆"角色是否原著所無?如是的話,這角色也算為故事生色了一點。

2014年4月14日 星期一

城西草描

  坊間有句政治套語是"西環治港",那是源於香港中聯辦正位於港島西區,西邊街西區警署的斜對面,毗鄰均益大廈第三期。老香港們都應知道,其實嚴格來說西環只是該地段的籠統之稱--傳統的西環是分成西營盤、石塘咀和堅尼地城三個部份的,所以要精確點說起來,應說成是"西營盤治港"比較恰當。以前曾聽老街坊講述過,所謂的西營盤應指自上環水坑口街以西,一直至屈地街、山道地段;自屈地街、山道以西,迄至卑路乍街一小段,稱作石塘咀;自卑路乍街向西,則一律可歸入堅尼地城(關於堅尼地城,現存很多路牌仍作堅彌地城,現時很多人都提出,彌字正讀應為"微",根本與英文原拼音有所出入,如"彌敦道"本來就是用錯了字來譯拼的)。

  這三個地區之中,我比較熟悉的是西營盤,因為年輕時在此就讀中學,而相信比較讓大眾熟悉的也是這兒,因為這兒除了是名校區之外,也有一條甚具特色,今已成為景點之一的海味街──海味街指的是自皇后街以西,迄東邊街、正街的一段德輔道西。當然,海味街以外,此地還有一個著名鬧鬼勝地:今已改建成社會服務大樓,前身據說曾是痲瘋病院的高街鬼屋。說起這座鬼屋的結構,其實真頗為特別,因地基建於一斜坡之上(其中隱埋於地基下不見天日的地牢部份是最為神秘部份),外型亦甚有英式中古建築風格,今日常講所謂保育,其實這座建築也很有相當保育價值。不知是否出於心理作祟,當年每次經過這裏,看到那長滿攀藤蔓苔的外牆,及一個個讓鐵柵封閉,望不透內裏景物的大圓窗孔,都不期然會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關於西營盤,有人也許還會對其中幾條著名的街道名稱很感有趣,那便是東邊街、正街、西邊街,和第一街、第二街、第三街。但其實,比這幾條街名更有趣的,還是醫院道。曾有爛gag,甲問乙:你住邊度?乙答:醫院道!甲氣結:你玩野呀?住喺醫院度?乙答:咁我真係住喺醫院道吖嘛……醫院道,大概應得名於一所位於此處的古老產科醫院"贊育醫院"(筆者當年亦在此出生,今日像已降格為婦產科診療所),在此對面,則是歷史差不多悠久的英皇佐治五世公園--一個個人曾留下不少腳毛,甚至在此露宿過的地方。

  以上幾條街道各自縱橫排列,成一個個方形,廣東話所謂"十字界豆腐"是也,除街名外本也並沒什麼特別之處,最特別者,是其中的東邊街、西邊街都是較有名的斜路而已(大約一兩年前東邊街就曾發生過一宗貨車失控溜後,直撞入店鋪中導致傷亡的慘劇)。偏偏是,這兩條斜路汽車流量都頗高,尤其是西邊街,為西營盤通往薄扶林、南區,兼通往西半山的一條主要通道,所以每天繁忙時段經常會出現塞車,歷年一直毫無改善。說起斜道,在西區還有山道,和士美非路、蒲飛路的一大段都是很斜的。

  港島特色,本來就是斜路特多,另一特色,據老街坊說,是里多過街,而這又特以中上環、西環為最顯著。這幾區的井巷里弄、橫街小台的確特多,且名稱亦千奇百怪,有心人不妨細細考據一番,如中區位近結志街的百子里,據說便曾是孫中山先生當年秘密隱匿結社其一基地,其地點的確頗為隱僻,步入其中,真頗有置身昔日九龍城寨感覺。這類小巷小台特點是,大多被樓宇密集包圍,形成猶如自成一國的微型"小區",且又大多幽深僻靜,與外面的繁囂市區世界似是截然隔絕開來,構成一道道獨特景觀。是以過往很多影視劇製作人都特意在這些地方取景,如名導演、監製羅啟銳、張婉婷好幾年前的名作"歲月神偷"便特意選中在上環永利街取景,結果無心插柳下竟致永利街成為注目的保育重點。

  至於石塘咀,自古有"塘西風月"之稱,大抵總有數之不完的老掌故可述,但那些掌故已比筆者還老。較令我印象特深的,是位於山道側鄰的和合街、保德街、南里一帶的舊樓群。這兒與繁忙的皇后大道西只是比鄰,然而已是儼如自成一隅。

  近年變化比較大的,是堅尼地城,新建築物陸續被興建,預計未來在西區地鐵通車,加上不斷重建之後,變化還會更大。不過遺憾的是,此區的交通配套顯得有點不足,狹窄的道路常常負荷不了繁重的交通,每次駕車進入此區,都必須人與車,車與車爭路,是頗叫人頭痛的一件事。人口與交通高度密集,環境雜亂,始終是此區最大特點。而自該區一幢豪宅落成後,在加多近街、爹核士街靠近海傍一帶,陸續出現了一家又一家的特色風味餐廳與酒吧,使這裏宛然又成了另一個小小的美食蘇豪區。與卑路乍街、吉席街、山市街等道路相比,通往南區數碼港、華富邨的一條域多利道,卻一向僻靜得有如另一世界,尤其經過薄扶林墳場的一段。

  這條蜿蜒曲折,依鋼線灣海傍而建的長長域多利道,除了途經墳場之外,在通往堅尼地城的一端,還建有一座公眾殮房。而在靠近摩星嶺道附近,還有一幢頗為神秘的建築物,據云那就是前港英殖民時代一座專用以囚押政治犯的政治部監獄,時至今日該座外觀看起來只儼如富人別墅的建築物雖已重門深鎖,廢置多年,似乎在仍保留著其一貫的陰森原貌之餘,又更多添上了一重鬼蜮氛圍。


  近日常聽人投訴自由行逼爆香港,幸而西區除了一條海味街之外,似乎無甚特別景點,也沒什麼購物熱點,不然的話,我看此區將成為最不堪負荷的一處"重災區"矣。

2014年4月2日 星期三

來自鬥爭的電視劇

  近日聽某電台節目,論及流行的韓劇,如近期火爆的"來自星星的你",並企圖分析出韓劇流行的一點點成因--只不過驟聽起來,個人對那些分析並沒太大同感。猶更令我不同意者,是主持人在拿內地電視劇來作比較分析的時候,提出一個頗老生常談而略帶偏見的說法:就是認為,中國內地的電視劇,主題一般傾向於你死我活的種種鬥爭。所不同意者只為,坊間不論教授編寫小說戲劇理論的入門開宗明義,從來本就離不開鬥爭(矛盾與衝突)的營造設計,包括人與人的鬥爭、人與大自然的鬥爭、人與自我的鬥爭等等等等……固然,最終解決矛盾衝突的有效方法,有時也不一定要是狹義的你死我活的鬥爭,然而在調和過程中,一定的對立鬥爭顯然是一切吸引觀眾讀者的戲劇元素與趣味的基本條件。

  近看韓劇"電視劇之王"、"一代紅顏張玉貞"、"野王",試問又怎麼不是處處充斥著種種你死我活的人與人之間的鬥爭?尤其後二者,更幾乎跟我們TVB的"宮心計"、"溏心風暴"不遑多讓。至此不由不引發想想,究竟是什麼會令到一般受眾、論者對我們國產電視劇產生這樣的偏見想法?

  我想,原因首先可能是,中國人本就一向已予人十分根深柢固的好於內鬥的印象。至於中國人為何一向表現得那麼好於內鬥?背後的導因,會不會可能只是源於中國從來幅員遼闊,人口眾多而龐雜,因此資源實在太難以均分,才會比別的民族國家更容易觸發出不同族群、階級、利益團體之間的衝突矛盾?不過,也有學者曾論及,中國人主要是因為欠缺了一種統一而牢固的帶利他性、寛容性的宗教文化作為思想行為依據的主導,而源自我們中國,有好幾千年歷史的儒家思想,雖然起了一點作用,但自漢以來已被嚴重扭曲與冷落忽視,所以才會變得如此。聽來似乎也頗有那麼一點理據。

  也許還有一點,就是同樣源自我們中國,有頗悠久歷史的武俠小說文化。武俠小說文化,很顯然在本質上也是離不開鬥爭的,尤其是正與邪之間的鬥爭。武,首先就是植根於鬥爭之上的,試想如果沒有了鬥爭,武術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與機緣?離開了鬥爭,武俠小說又還有什麼可寫的?


  如果,換某一種角度認真來看,愛,其實也可看成只不過是某種另類鬥爭的形式而已,尤其是男女之愛情,更尤其是現代的男女之愛情。如謂不然,且看坊間的浪漫愛情偶像劇,甚至包括"來自星星的你",又有多少不是從男女主角之間熱熱鬧鬧的鬥氣、誤會、衝突之中開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