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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16日 星期三

語言階級

  這兩晚的”光明頂”節目,主持人都在談論有關廣東話(正確是廣府話)的問題,實在太有同感。事實上,筆者一直以來亦對這話題很感興趣,讀過若干本專以廣府話正字溯源為題的書籍,卻總發覺水準參差,其中有某些說法總嫌牽強、難以讓人信服。尤以近年有兩位頗有知名度的文化人,似乎是專攻這方面的研究的,那就是彭志銘和潘國森先生。前者在某份免費報紙上的專欄中,便曾以每日一字的形式,專門向讀者介紹粵音本字的--然而,那些字如今早已在普遍流傳的字典上消失,根本再也查不到,作為門外漢的人們已很難驗證到是否就是本字。而且,即使確證屬本字,那些已被時代淘汰了的”化石字”,今天要我們捨棄那些積非成是,用慣了的”0既”、”0黎”、”0的”、”0野”等,再把它們寫出來只怕已不再有人會明白了--大概連倉頡字碼也打不出來,那又何必?當然,作者的用意也並非提倡復用它們,目的大概只為正源、正識而已。

  不過,提出所謂”捍衛廣東方言”的概念,在這個方言已漸被腐蝕的今天,又的確是有著相當價值的。但話說回來,保存始終是一回事,能不能在博物館以外,還在人們口中再度得以保存、流傳、活用,卻是另一碼事了--例如以上所舉的廣府話正字,很明顯的事實是,能保存活用下來的可能性已是低得近乎零了。歷史上但凡經過長時間淘汰了的東西,都很難有復活過來的希望--繁體字在中國大陸被棄用,代之以簡體字就是一個例子。

  何況,一種語言的命運,像人一樣也總是有起有落,有遭遇優勢和劣勢之別的。今日的廣府話面臨劣勢,豈非也不過是時勢使然?隨著回歸,北方普通話以強勢漸在香港”定於一尊”,大抵也是無法避免之事。可嘆在七八十年代,香港流行文化軟力量正值最強大之時,把廣府話文化(主要是影視劇和流行歌曲)遠播至大江南北,儼然反侵蝕了北方文化,成為主導的那個時代已是一去不復來矣。”買單”(實為埋單)、”的士”、”巴士”、”搞掂”(不是搞定)等詞彙,便是在那時不知不覺地開始溶進了部份北方語言中的。

  曾記得幾年前,身在大陸珠海,跟一個操持普通話的女士因事爭持時,對方曾很不屑地說出一句:”別跟我講白話(指的是廣府話),我聽不懂,要說就說普通話。”;在本地任職服務業期間,也曾有數次這樣的經驗,有某些操持普通話的客人,當你不經意向他說了一句廣府話時,對方總會以一種近乎傲慢態度跟你說:”請跟我說普通話,謝謝。”也難怪,內地同胞如今是財大氣粗,當家作主了,自然得擺擺譜,以講普通話為榮,而恥於入鄉隨俗,跟你講廣府話了。像這種語言上的階級現象,在今日香港已是比比皆是,幾乎漸已習以為常。

  當然,在理論上,語言本應是沒有階級貴賤之分的,正如人也一樣。然而,那只是理論,在現實的世俗之中,也如人一樣,誰也應該明白,試問階級貴賤之分又怎可完全避免--我們又幾曾遇過一些南亞裔的草根階層,在跟你說話時堅持要用他們本國語言的?所以,即使你不要分,別人也硬是要分的,那根本是無可如何的一件事。歸根究柢,大概只能套用電影”孔子”裏面那句台詞以自遣吧:”當你改變不了外面世界時,唯一能做的只有改變自己的態度”?

  是以,當我們面臨這種無法避免的惡性外在環境時,首要做的,只能是盡量保持一份清醒自覺--切忌首先隨波逐流,迷失了自己--如此,才能做到不卑不亢,堅守住自己的人格尊嚴。

  說廣府話由來古雅,端的不錯,這方面歷來已有大批學者專家,提出過不少研究和論證,如”佢”字由”渠”演化而來,對這一點,大概坊間已早有公論、共識。唯實在還有不少字詞,是眾說紛紜,讓人無所適從,甚難考究者,以下不妨列舉數例,若有四方高人識者,倒願乞就一教,不勝感激!

  一、”0野”:有關此字,聽過一種說法,此字與”好”字連在一起,即”好0野”是出自”好也”二字連合,唯筆者總覺有點牽強不實,皆因那解釋不了此字單獨被用時所具有的”東西”含義。

  二、”冚把冷”:一種普遍說法是出自”咸不論”變音,但我相信一定還有另外多種有趣說法的。

  三、”鹹濕”:最近聽到有人說,此詞居然是出自”酣於色”三字連音變讀,委實有點將信將疑,似乎文雅過甚了吧?一個比較合理的個人推測,應該是出自”好色”二字的國音借讀。

  四、”聽日”:有說是出自”天光日”,亦十分存疑;如此,則”聽朝”難道就是”天光朝”,”聽晚”就是”天光晚”?聽來又似有點不通。

  類似的爭議例子還有許多,一時也舉之不盡。至於說到正音問題,則更為複雜,在坊間惹來爭論更多更烈,更加是說之不盡,越說越亂,如時間的”間”、刊物的”刊”引起的讀音爭論等等等等。筆者也有點無所適從,但唯一覺得有點確定把握者,是大嶼山中的”嶼”變讀成今天習讀的”如”,應與錯誤借用普通話的讀音有關。此外,行刺一詞,現在有人刻意正讀成”行sik(中入聲)”,然而刺客一詞,卻從未聽聞有人會把”刺”字讀成此音的--難道刺客中的”刺”字,與行刺中的”刺”字義竟有所不同?至於說到鳩字或尻字的正音問題,一向以來,廣東人為了避免與粗口相混,引來不雅,以至變讀成”溝”音,我認為無可厚非,亦不妨約定俗成算了。總之,大體上,在這方面,我是贊成潘國森先生的觀點的:何必矯枉過正,硬要把”韋小寶”改成”唯小寶”、”任劍輝”改成”淫劍輝”,甚或把”查良鏞”改成”楂良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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